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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氣在哪裡?走,再去扳點。”
“大鼎,我……我……”
“你咋個了?”
“怕。”
“怕個唷!”
“我說不來的,你、你硬逼我來。萬一叫人看到了,這臉盤子朝哪兒放……”
矯楠聽得出,羅湘玉抽抽搭搭的,哭了。
“哎呀!怕個啥嘛,這不是歇涼寨上的,這是下腳壩的包穀土。”
“那也是偷啊!”
“不偷咋個辦?一年到頭,穀子、麥子、包穀、洋芋、豆豆五大樣,攏共六七百斤。只夠我一個人吃……”
“想其他辦法嘛!”
“你又不是不曉得,啥法子都想了。不是還向聶潔買了糧票嘛。”
“我不管。你要扳你扳,我走了!”
包穀葉子“嘩啦嘩啦”一陣響,一陣腳步聲響過矯楠躲藏的那塊包穀土,漸漸遠去。
“湘玉、湘玉……”吳大鼎壓低了嗓門喊著,朝自家婆娘追去。他身上大約是背了麻袋或是背篼,跑不快,又不敢放聲喊,只好一步一步跟隨婆娘去了。
認準他倆去遠了,矯楠才鑽出隱身的包穀土,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浸透寒意的夜氣漫天撒落下來,曠野裡好冷、好冷啊。
隱私,這都是人的隱私,年輕的結婚才一年多的新婚夫婦的隱私,偷偷地把上海帶來的全國糧票賣給老鄉的聶潔的隱私;他自己,瞞著眾人,趁著夜色跑到下腳壩去找宗玉蘇,也是隱私。
矯楠因剛才的耽擱更快地往下腳壩趕去,走完這一截直落谷地的下坡路,翻上一個埡口,拐過彎來,一眼就看到下腳壩那個燈火疏疏落落的小山寨了。這寨子比歇涼寨還要孤寂,一幢一幢瓦舍茅屋石頭房子,隔著樹、隔著坡、隔著土,散落在一片山腰裡。一條長長的能過馬車的官道,把它同外界聯絡起來;一條橫插過來的彎彎曲曲的崎嶇小路,把它同歇涼寨聯絡起來,使它成為歇涼寨大隊的下腳壩生產隊,亦即第七小隊。在下腳壩寨子外頭,有一大片總有###十畝地大的窪地。
窪地坐落在團團環抱起來的群山之中,一到雨季,窪地裡就蓄滿了從周圍山坡上淌下來的雨水,成為一個天然的水塘。年年有雨年年淹,窪地的土質雖肥,窪地的泥巴雖好下種,卻從來得不到收成,也就沒人去播種。
在窪地旁的一塊較平坦的坡腳,蓋著下腳壩生產隊的保管房。
即使在沒有星光、沒有月亮的夜晚,保管房的白色山牆仍然那麼醒目地佇立在那裡。
矯楠站在高高的埡口邊,一眼看到,保管房那扇開得高高的四四方方的小窗戶裡,還亮著油燈的光。
這真是一個好兆頭,宗玉蘇還沒睡,至少她還沒睡著。
這燈光像在召喚著矯楠,他亮起電筒,放快了腳步,朝著保管房走去,走去。
二
透過保管房四四方方的小窗戶望去,一眼就能看到三十來戶人家的下腳壩寨子上那些昏濁的燈火,看到寨子後頭那一片平緩的山脊。在夜色裡,這一片山脊是那麼雄峻,那麼駭人,我總覺得它分外神秘。
是夢幻,還是我的錯覺,我說不清了。我天天看那一片黑黢黢的山脊,有天忽然感到,它就像一條巨大的橫臥在那裡的鱷魚,怕人極了。
小引(8)
這以後,一到夜晚,我就早早地拉上白布窗簾,一眼不朝外頭瞅。讓那橫臥在蒼蒼茫茫的無邊的山巒中的巨鱷凝然不動地待著吧。
我真搞不懂,下腳壩的保管房,為啥修得離寨子這麼遠?
跟寨鄰鄉親們打聽,他們的答覆簡直令人瞠目結舌:怕人偷。
把保管房修得離寨子遠遠的,難道不更方便小偷們行竊嗎。
不。保管房雖然修得遠,但它所處的地勢,恰恰就在下腳壩三十來戶茅屋瓦舍的視野之內,若有人敢來行竊,寨上的狗趴在臺階上,勢必會聽到動靜叫起來。這樣,滿寨人聞風而動,啥子小偷也別想得逞。
聽過這一番解釋,我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夥伴們都還在寨子上的時候,住在遠離寨子的保管房裡,我還慶幸這難得的清靜。可當所有的知青都先後離寨之後,孤獨這一陰森森的魔鬼就來同我作伴了。白天寂寞得難耐了,可以到寨子上去,找姑娘姐妹們閒扯聊天。夜晚呢,孤零零地呆在這緊挨山腳的保管房裡,聽著風聲,聽著山林說不清是鬼丁哥還是什麼鳥獸的鳴叫聲,我的心會隨著夜的深沉而越收越緊,久久地難以入睡。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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