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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恪從遠處幾步跨過來,雙目之中盡是驚駭之色:“你們跟她說了什麼?”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安小郎,你怎麼樣了?怎麼臉白的跟鬼一樣?”
那幾個人都迷惑不解的瞧著我,我覺得自己還是辯解一下的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這裡有點糊塗。”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自已的糊塗。
蘇仁並不曾露出敬佩勇士的神情,令我十分的挫敗。他反倒驚呼一聲:“難道是黃河谷一役敲壞了腦子?”又指著武恪叫:“都是你砸了他一錘子……這會裝什麼好人?”
我其實一直不曾問過自己被何人所砸。
腦袋被人砸了,要麼敵人要麼同事。
被敵人砸了說明我是個無能之輩,敗軍之將,怎好四處宣揚?
被自己人暗算只能說明我不得人心,連自已人也會抽冷子砸我一錘子。
只要不是被鳳朝聞一錘子砸糊塗了,其餘人等都不是大問題。
今日我覺得我的世界何其混亂。晚上不可避免的做起了噩夢,驚醒的時候身邊並沒有人,帳內光線極暗,月華順著帳簾的一角微透一隙,彷彿有什麼久遠的回憶正在甦醒,我鬼使神差從枕下摸出榻上被褥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似乎是一種習慣,向著自己的大腿紮了下去,只聽一聲暴喝:“你做什麼?”已有人從陰影之中撲了過來。
我大驚,匕首已經紮了下去,只聽得一聲慘叫,我反倒被嚇了一跳,全然驚醒,丟了匕首跳了起來去點燈,等到燈火亮起來,這才發現鳳朝聞的手掌心已經被匕首穿透……我捂著臉,無從解釋……
真的是睡糊塗了。
他怒瞪我一眼,“你是想行刺本宮麼?還不快去拿藥跟棉布來包紮。”
我覺得,曾經有個人,也是如此暴怒,對我非罵即打,可是記憶之中卻全無懼怕的感覺。我默默拿了藥棉,撥了匕首來包紮,抬頭瞧瞧鳳朝聞英挺的五官,一句話脫口而出:“殿下,你生起氣來真像我爹!”
太子殿下雙目怒瞪,活像我這一刀扎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肝,還是血淋淋的那種。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過我爹長啥樣,我還真想不起來。
半晌他才道:“你全都想起來了?”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搖搖頭,直起身來準備繞過他去睡覺,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那是什麼?”低頭去瞧,白色羅褲的大腿面上正有血層層洇開,想是那把匕首甚利,不但扎透了他的手掌心,而且在我腿上紮了個洞。
他忽然之間暴怒:“難道你感覺不到疼嗎?”
我無辜的瞧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忽然之間生這麼大氣。
他越發的氣惱,一把扯下了羅褲,我驚呼一聲,已經被他牢牢抓住了胳膊,然後……我駭然發現自己冒著血的地方還有幾處清晰的疤痕……
鳳朝聞也呆呆瞧著我腿上的傷處,忽然之間就抬頭深深瞧了我一眼。
我說不上來那種眼神裡所蘊含的東西,但我確信曾有人這樣瞧過我。
我指著他的臉,一句話就冒了出來:“殿下你瞧你瞧,你越來越像我爹了……”
他的一張俊臉全黑了,拿過藥棉重重的替我包紮了起來,不過越到後來手下越輕,但臉依舊是又黑又臭。
我只好安慰他:“其實殿下你肯定比我爹年輕英俊許多……”
他瞧著我的眼光好像要殺人!
不過第二天我還是完好無損的從帥帳裡爬了出來。真不容易。
從前我不知道真相,昨晚一夜之後,腦中漸漸清明,雖然並不曾想起過去全容貌,可是眼睜睜瞧著國破家亡並非什麼賞心樂事。陣前殺敵其實與我一介俘虜並無多大關係,趁著鳳朝聞出徵,我摸到了關押俘虜的地方。
守衛顯然見過我跟著鳳朝聞四下轉悠,對我並未多加阻攔,我摸進去的時候,十幾個年輕的男子正在那裡大聲嚷嚷,都在賭著到底是大陳勝還是大齊勝,這樣高昂激烈的情緒,一點不像即將國破家亡的亡國奴,我覺得很是愕然。
怎麼還有人能像我一樣做到厚顏無恥的活在這世上,只關心自己的衣食溫飽?
蘇仁最早瞧到我,立即叫道:“趙勇趙勇,你家那隻叛國的猴子來了。”
我立即被一個高壯的年輕男子拉了過去,被按著緊挨著他坐了下來。
他將我上下細細打量一番,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還活著,氣色也不錯,除了糊塗點不大認人,也沒別的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