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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他的人的確是秀秀。她從鐵抓嘴裡知道三哥來椿樹峪了。她想三哥,也想見三哥,不知道三哥來幹啥,吃了上午飯就悄悄來到山頂。她在暗處,蕭山在明處,她看見了蕭山,蕭山卻沒看見她。她見三哥蹴在那裡痴痴地瞅著椿樹峪,心裡就明白了一切。悄悄爬過來,一下撲上去緊緊抱住他。
蕭山抓住秀秀的手又鬆開了,一種深深地愧疚使他不敢面對秀秀。
她臉偎著他脊背,手搭在他肩上,輕輕得撫摩著。剎時那手指就變得有力,又掐又撓,接著就一口狠狠地咬住他。
白布衫下浸出一口血紅的牙印。他感到很疼,心裡更疼。他一動不動,任憑秀秀掐、撓、咬——
她痛惜地摩挲著那血紅的牙印,帶著哭腔:你來幹啥?
看你。
你還知道來看我?她哭了。
他也哭了。
……
秀秀!隨著這一聲呼喊,鐵抓已到了跟前。他手裡拎著根木棍,眼睛裡噴著怒火,嘴唇不住地顫抖。
蕭山倏地把秀秀護在身後。
鐵抓手指著蕭山,說:我知道你當過兵,有兩下,我也不是好惹的!
蕭山說:你聽我說
說你個鐵抓一揚胳膊,木棍劈頭蓋臉砸下來。
蕭山一閃身躲過木棍,胳膊一攬,那木棍便夾在腋下。稍稍用力一拽,鐵抓身子就向他撲來。他抬腿就是一腳踢在鐵抓肚子上。
鐵抓“啊”地一聲尖叫,身子便飛了出去,仰臉朝天躺在地上。
蕭山一個餓虎撲食騎在鐵抓身上,一拳下去,鐵抓就鼻口竄血。
他只用了徒手格鬥中的“大鵬單閃翅”就把鐵抓制服了。鐵抓臉上一濺上血,就汙眉花臉地看不清了。鐵抓本來鼻樑就高,這時滿臉就剩下一個大鼻子。這高高的大鼻子在蕭山眼裡幻化成一付外國兵的面孔。那是一次真正的生死肉搏,蕭山掐住了敵人的喉嚨,敵人也恰住了蕭山的喉嚨。他兩手使足力氣,一聲吼叫,就見鐵抓面色青紫,舌頭伸出老長。
秀秀使命地拽蕭山,她那裡拽得動,情急之下,照著他胳膊就是一口。
啊蕭山疼得鬆開了手,秀秀就勢把他推翻在地,拉起鐵抓。
鐵抓再也沒了剛才的兇勁,蹲在秀秀身後,不住地嗆咳,不住地柔搓脖子。
蕭山不解地:你瘋啦?
秀秀勾下了頭:你走吧!
蕭山怔住了。
秀秀一彎腰撿起木棍,嗖地舉起:你走不走?她只是喊,棍子卻不落下來。
蕭山塄塄怔怔站在那裡,他不知秀秀為啥要這樣。
秀秀倏地扔掉棍子,氣惱地:你不走?我就死給你看!說著就朝崖邊走去。
蕭山身子一橫擋住了她的去路,顫顫地:我走,我走。
蕭山是怎樣走下山,又是怎樣來到六畝半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像一具殭屍,四腳拉叉地躺在那裡,思緒猶如夜空裡的瑩火,雜亂地閃爍著。如果不是鐵抓撒野,他決不會動手。他怕傷著秀秀,卻傷了鐵抓,最後又是那樣離開的。他後悔就不該去麻姑山,到底還是給秀秀添了亂。他想,這會兒秀秀跟鐵抓在幹什麼?對,應該在窯裡,正在擦洗鼻血。一想到窯裡,他就想起了小時候和秀秀在土窯洞裡,想起在朝鮮的坑道里,想起了司號員張根勝。一個湖南伢仔,小鼻子小眼,滿臉的稚氣,說話時總是先把嘴張得大大的。就在敵人一陣炮擊之後,張根勝蹲的那個小小的掩體變成了一個深深的彈坑,他無影無蹤了。幾分鐘之前,他還對他說,打完仗,請他去他湖南老家掐(吃)菱角哩!頃刻間便化作一道青煙走了。他走的是那樣輕易,那樣匆忙。他記得清楚,那天刮東南風,滾滾濃煙飄向西北,那方向是祖國呵!
一陣刺耳的履帶聲傾軋過來,蕭山睜開眼,見一條老牛在樹蔭下不緊不慢地嚼噬著青草。他翻身坐起,啊!就在他身旁蹲著一個女子。這女子背向著他,兩手在地上幹什麼。他從那又粗又長的辮子與背影辨認出她是秀秀。驚喜地:你咋來啦?拽拽她衣角。
她沒答理。
他憫憐地:看你這辮子亂的。鬆開她的辮子,用手給她梳理著。
秀秀“咕咚”一屁股蹲到地上,身子還往後挪了挪,坐進他懷裡。
坐在蕭山懷裡的這個閨女是喜鳳。她放牛來到柿樹下,正在捉地上的螞蟻玩。是蕭山鬆開了她的辮子,她才坐下來,這是她的一個習慣動作。她憨憨傻傻地不會梳頭,她娘一鬆開她的辮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