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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躺在床上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已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到了不能不解決婚姻問題的年齡,否則便沒人相信她紮根農村的誓言。
她瞄準了一個小夥子,很快與他結了婚。
輿論界又是一陣大吹大擂。“典型”又創造了“新經驗”。“結婚紮根論”誕生了。
如果她像那位為揭開黑猩猩之迷,中學畢業隻身進入非洲雨林的英國姑娘珍尼&;#8226;古多爾一樣,默默地去,默默地工作,默默地取得成果,又默默地被世人發現,那她的個人和社會價值就會另當別論了。可惜,她的行動還沒實施便被染上了政治色彩。
她只有很累很累地活著。
她是個天津姑娘,中等個,圓臉,從沒穿過豔色的衣服,極少嫵媚,也沒有異性的追逐。其實她的眼睛很大,若沒有草原風沙的吹打,她會很白很美。
先她下鄉的同鄉姑娘張勇莫名其妙地淹死了,有人說是反動牧主殺害的,但找不到這樣的牧主;又有人說是救羊失足落水的,也沒人做證。好在她有一本寫了沒幾天的日記,裡面有不少毫言壯語,於是被筆桿子端到報紙上,一下成了國家級的知青榜樣。
人們譽她是第二個張勇,其實她比張勇的事蹟多得多,日記也記得多,尤其豪言壯語,比張勇有文采多了。無論白天干活多累,睡覺前她都要在油燈下讀一段毛選。她在荒漠的草原上一人揚鞭趕著幾百只羊放牧。一天死了兩隻,為此,白天在草原,晚上在油燈下,她捧著毛選學了兩天兩夜,像梳蝨子一樣在書中找為什麼會死羊的答案。她終於認識到,這是因為自己沒有像貧下中牧一樣更忠於毛主席。其實貧下中牧放的羊不比她死得少。
三年後她入了黨,做了旗黨委委員,公社副書記。
她也種過紮根樹,但到了這份兒上,牧民是不敢問她婚姻大事的。哪個牧民敢討當官的做老婆。
可她是知青的典型,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在向知青做經驗報告時,不能不涉及到婚姻觀的問題。她感到有壓力,愛情和政治在心的天平中相互不斷加著砝碼。
終於有一天,她鄭重地向組織宣佈了她的擇偶三條件:
1.必須是真正的貧下中牧。
2.必須是黨員。
3.必須是復員軍人。
政治壓翻了她的心枰。不會有人說她不紮根農村了。可她還是沒逃脫瓦西列夫的理論,因為她的第三個條件明顯是為了和未來的丈夫在思想和生活上有更多的接近和理解。
遺憾的是,她的婚姻史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榮譽她便消寂了。原因出自她要做一隻草原上真正的鷹,像男人一樣騎馬飛起來。她從馬上摔下來,沒死,但殘了。
她的肉體從馬上掉下來的那一刻,她的政治生命也隨之完結。她再不能參加學大寨運動,也就再不能做知青的典型。人們的挽惜聲剛落,她便從草原上銷聲匿跡了。
這個她生在小縣城,沒有像前個她那麼大膽地發表宣言。
她成了知青典型後,入了黨,接著又做了官。這官沒實權,屬委員之類榮譽性。知青做的官幾乎都這麼水,既是聾子的耳朵,又是花瓶,整個兒是讓當權的吹他們如何如何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的工具。但這畢竟是官。
在一次講用會上,她講了婚姻觀,雖然是一言帶過,知青辦的人卻聽出了弦外之音。會後,他們問她是否有在農村找物件的意思。她笑而不答,可兩頰浮起兩片紅雲。
知青辦立即向縣委書記做了彙報。縣委書記正愁本縣沒有與農民結婚的知青典型,聽過彙報後,立即做出了反應,在公社書記彙報會議上當做一件政治任務佈置給各公社書記,讓他們幫助找一個與她相配的農村青年。
說來很巧,有一個高中畢業的回鄉青年是縣裡學大寨先進生產隊隊長,他的成名是因為一句閃光的語言:糧食畝產不過長江決不結婚。與他親近的人都知道他不談戀愛是不想找農村老婆,可還是為他編成事蹟材料吹。一直吹到省裡還不罷休,要不是記者來調檢視不到什麼政績,怕要吹到中央去了。
她和他都有一個共同的政治目標,刀對鞘,鞘對刀,再合適不過。縣委書記聽完介紹,立即讓這位介紹的公社書記把他召進城相親。
他們是在縣委招待所見面的。她很滿意,而他則有些誠惶誠恐。回去後,他們便鴻書頻飛,情絲不斷。
半年後,縣委書記親自過問此事,將她調到他的公社做婦聯主任,到任的當天,他們成了眷屬。
“願為雙鴻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