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說,衛老師,您變化很大。
衛老師笑笑,原來還有幻想,也真的以為自己有罪,現在不了。
回去的路上,達摩問起衛老師的情況。
毛子奇怪地說,你不知道啊?我們省有名的理論家啊,有一段時間,還當過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到過延安,南下來的。你到圖書館翻翻五十年代初的報紙雜誌,大塊大塊的文章都是他的。你白跟他認識這麼多年啦!
後來,達摩和毛子又單獨去過幾次,越談越投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達摩後來對父親說起衛老師,父親說,我說怎麼就一直沒見他來買茶葉了呢。一次達摩和毛子去看衛老師,父親讓達摩帶上二兩特級香片送給他。
衛老師謝過之後說,我不喝茶的。
達摩問,那為什麼當年要買特級香片?
衛老師聽了,良久不語,臉上有慼慼之色。達摩不知其間有什麼隱情,有些窘迫,剛想將話題引開,衛老師就說了。
衛老師說,五五年,突然就把他抓了,單獨監禁,讓他交代與胡風的關係,交代反黨活動。接著就把他家抄了,抄出幾封他給胡風的信的底稿。那信都是解放前幾年寫的,好像還是抗戰時期,當時胡風在桂林辦一份刊物,信的內容是投稿,還是探討理論問題,已經沒有印象,反正這就是鐵證了。加上一些其他問題,他當然就一垮到底了。坐牢期間,髮妻與他離婚,帶著兩個孩子調到遠方,連去向也沒告訴他。他說,在那之前,他正是風流倜儻志得意滿的時候,不要說自己的夫人,就是周邊許多年輕女性,也都將他寵得什麼似的,哪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屢屢覺得生不如死。他也聽說有人走了這麼一條路,只是關押期間,看管很嚴,找不著下手機會,也沒有條件。關了一年多,說要發配到郊縣監督勞動。他想,這樣自己就有自絕於人民自絕於黨的機會了。
下去之前,單位裡開了一場批鬥會為他送行。會場下面坐的,大多數是他的下級,以及他管轄的一些文化藝術單位的人,他們許多曾是他的崇拜者,每次只要他作報告,都可以看見一片熱烈得讓人感動的眼光,還有發自肺腑的掌聲。可那一瞬間,全都跟斗黃世仁一樣義憤填膺,口號聲此起彼伏,聲嘶力竭。他苦笑笑,心裡給自己擬了一副輓聯:就此可以去了,茲世已無牽掛。
他走出會場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性走到他跟前,平靜地說:我是某某,話劇團的美工。
他看看她,面熟,但記不起來有過什麼交道。
那女性說,早上才知道有這個會,來的路上,給你買了一點茶葉。
說著,就把一聽精緻的鐵罐罐遞給他,轉身離去。
他說,那一瞬間,他呆在那裡,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能說出口,痴痴望著她大踏步遠去。押解他的人搶過那聽茶葉,迅即開啟,將茶葉倒在一張報紙上細細翻看,裡面只是茶葉,什麼別的都沒有。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交還給他。
就這樣,衛老師帶著這一罐茶葉去了一個寂寞悽苦的山鄉。
那天晚上,寒夜孤燈,萬籟俱寂,一種比牢獄還可怕的寂寥籠罩著他。牢獄裡,還能聽見獄卒的腳步聲或呵斥聲。他開始思量如何死法。他想起那個年輕女性送的茶葉。他原來不喝茶,但人家一份濃情,總要品嚐一下。開啟鐵罐,一股超凡脫俗的香氣緩緩飄逸出來,那是一種茶香、花香、女人的心香混合而成的一種天香。
他忘情地張開整個胸懷吸入它們,吸到有一種迷醉感。衛老師說,那一刻,他放棄了自絕的想法。
那一罐茶葉他一直沒有喝,淒涼時,絕望時,就開啟來聞聞。一直到數年後,讓他回城當了一個普通中學的地理老師,那一聽茶葉一顆都沒有動過,只是那讓人忘情的香氣漸漸淡了。
那聽茶葉的鐵罐上印著:精製特級香片,陶陶齋。
達摩和毛子問,後來還有沒有故事?
衛老師說,回城之後,她聽說了,來找過我。這時她已經是右派了,在一家街道縫紉廠做工。她說,沒當右派的時候,本來想過,等你回來,和你一起過。現在,就這樣吧。我聽懂了她的意思。我就說,我已經和你一起過了,我每天聞著你的氣息才能入眠。我把那聽茶葉拿出來給她看,和當初一樣,還是滿滿的,只是顏色退了一些。她哭了,說這樣很好,真的很好,我很滿足了。
衛老師說,那次以後,她再也沒有來過。衛老師找過她,不知道地方,一直沒有找著。
文革開始後的一個傍晚,就是衛老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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