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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取也”,而且這兩句話是連在一起的,全文是“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什麼意思呢?就是說,犧牲個人來滿足社會(損一毫利天下),不對;犧牲社會來滿足個人(悉天下奉一身),也不對。社會和個人是對等的,誰也不能損害誰。只有個人和社會都不受損,都不犧牲,才是“天下大治”。這就是楊朱思想的完整表達。這樣的思想,怎麼能叫“極端自私”?
更何況當時的情況,不但是要求小民們犧牲個人(損一毫),而且犧牲個人的結果,竟不過是犧牲整個社會(悉天下)來滿足另一些個人(奉一身),這才叫“極端自私”!問題是,這種極端自私的行為,卻又是打著“大公無私”(利天下)的旗號來進行的。因此,為了矯枉,只好過正,即為了否定“悉天下奉一身”,只好連“損一毫利天下”也一併否定。也就是說,你想“損人利己”嗎?對不起,我“一毛不拔”!
看來,楊朱的思想是被曲解了,楊朱本人也被妖魔化了。這也並不奇怪。思想的傳播有一個規律,就是“簡單化”。因為只有簡單化,也就是說,只有把深刻的思想變成通曉明白、簡單明瞭、一聽就懂、琅琅上口的短語和口號,才能得到最廣泛的傳播。這可是有風險的。由於語言的多義性和理解的多樣性,這些簡單的說法很容易被曲解。如果這種“簡單化”的工作還是由論敵、對手或者不懷好意的人來做,就很有可能被“妖魔化”,比如共產主義就曾經被妖魔化為“共產共妻”。楊朱思想的命運,也大約如此。“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的觀點,如果被刪去後半句,就已是片面,已是歪曲;如果再被簡單化為“一毛不拔”,那麼,想不被妖魔化,都不可能。明白了這一點,我們才能理解孟孫陽的那句話:你們是不懂先生的良苦用心啊(子不達夫子之心)!
實際上,楊朱不但主張“一毛不拔”,同時還主張“天下為公”(詳見本書第六章第二節)。他也不反對天下大治,更不反對天下太平。只不過在他看來,這不能靠犧牲個人來實現。因為所謂“天下大利”,正是無數“個人小利”的總和,這就叫“積一毛以成肌膚,積肌膚以成一節”。因此,只有每個人的生命都不受傷害,每個人的利益都不受損害,天下才能大治,也才叫大治,這就叫“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這就是典型的道家思想了,即“無為而無不為”,或者說“不利而無不利”。所有人都不損害自己,那就沒人受損害;所有人都不做犧牲,那就沒人做犧牲。一個既沒人受損害,又不需要有人做犧牲的社會,豈非太平盛世?
問題是,這可能嗎?
儒家認為不可能,墨家也認為不可能,只有道家認為可能,而且應該。於是,他們便又有了第三個分歧:積極有為,還是消極無為。
二 從楊朱到老莊(1)
消極無為,是道家的重要思想,也是道家區別於儒、墨、法三家的緊要之處。儒家主張推行仁義,墨家主張推行兼愛,法家主張推行法治,他們都要做些什麼。道家卻主張什麼都不做,而且認為越做越糟糕。只有什麼都不做,才能實現天下太平。
這種觀點,老子有,莊子也有。這裡說的“老子”,就是《老子》一書的作者。《老子》一書的作者是誰,沒人能夠肯定。以前有說是李耳或老聃的,也有說是太史儋或老萊子的,至今也沒弄清楚,我們且不去管他。《老子》一書寫於什麼時候,也不清楚。但我贊同許多學者的看法,應該成於孔子之後,莊子之前,比墨子和楊朱還要晚一些。《老子》其書,也有各種版本。過去流傳的版本,都是《道經》在前,《德經》在後。長沙馬王堆出土的,卻是《德經》在前,《道經》在後。高亨、池曦朝先生認為,前一種是道家傳本,後一種是法家傳本(《試談馬王堆漢墓中的帛書〈老子〉》)。這個我們也不管,還按大家熟悉的版本來。總之,諸如此類的筆墨官司,我們都不在這裡打,隨大流。反正本書所說的“老子”,就是《老子》一書的作者。至於他是誰,這裡暫不討論,後面我會談點看法,也只是僅供參考而已(請參看本書第六章第三節)。
莊子是什麼人,卻大體上是清楚的。莊子名周,字不詳,大約生於公元前369年,卒於公元前286年,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與孟子同時而稍晚。莊子是宋國蒙(今河南商丘)人,當過蒙地的“漆園吏”。這“漆園吏”是什麼意思?是漆園這個地方的小吏,還是看管漆樹園的小吏,也不清楚。我們只知道,莊子一生都很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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