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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齋小酌。仲玉勸北山同行,北山決意不去。燕樓道 :“現今當京官,也無甚道理。吾有一個同年,是在四川做成都府,姓吳名士春。那人聲氣廣通,且極好客,吾寫信,你帶去見他,教他薦做幕府,他沒有不答應的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相勸,不由北山不從。仲玉、北山即擇於二十七日動身。燕樓、鶼齋也因上海有些事,僱了二隻船,一隻是仲玉家眷,一隻是齋、荀、汪三人。到上海,仲玉取一百兩銀子送給北山,做四川路費 ,自己便匆匆的攜著夫人進京去了。 且說北山、燕樓、鶼齋住在上海鼎升棧 ,鶼齋是廣於應酬的,在上海就有同年同寅請花酒,吃大餐,迭為賓主,日夜奔走於花叢酒窟中。北山、燕樓也跟著熱鬧。哪知北山卻看上了一個倌人,是同席韓濂夫叫的。北山目不轉睛的看,那倌人見他呆頭呆腦,不免掩口一笑。這一笑,笑得北山大樂,想道 :“吾何不到她家裡去逛逛?”北山雖看上了那倌人,卻從不曾轉過局。看見局票上寫清和坊一弄,便記在心。
一日清早,趁燕樓、鶼齋未起身,獨自走到清和坊,尋著月媚樓牌子,便是那倌人的書寓。北山進去,那時才早上十下鍾,孃姨在樓上閒坐,倌人還沒起身 ,忽聽下面說客人上來,孃姨詫異道 :“什麼客人 ,來得這樣早?好是昨夜沒接客人,不然如何招接他。”說著便迎出去,一看認得是韓濂夫的朋友,便問道 :“荀大人,你來看韓老爺麼?”北山笑嘻嘻的走進裡房坐下,問道 :“你們先生呢?”孃姨答道:“還沒起來呢。”
北山走近床前,將洋紗帳子一掀,即挨身坐下。那倌人倒嚇了一跳,弄不明白,只得披衣起來道 :“荀大人,這裡骯髒,你請榻上去坐吧 。”北山見她星眸欲斂,瓠犀半露,說話間一股香氣衝透出來,令人魂酥骨軟。北山向來無日無夜不把夫人牢記在心坎上的,此時卻把貝小姐忘了,眼兒心兒通注在那倌人身上,越看越愛起來,不敢動身。那倌人又催了一遍。孃姨在外見了不象樣兒,忙道 :“荀大人,你有什麼話,等先生起來了好講,不要這麼涎臉。”北山聽了,忙在身邊取出兩卷銀洋,雙手送至那倌人枕邊。那倌人道:“這是什麼講究?”北山道:“我情願送給你,你收了嗎。”那倌人道:“沒有這個道理,要你送錢。”北山道 :“你不收,吾就死在這裡。”孃姨見他有些瘋氣,忙丟眼給那倌人道 :“既是荀大人這麼說,先生老實收了吧,算荀大人賞給你的 。”那倌人便收了。北山大喜,正在 說話,忽聽下面又報客上來 。北山恐是韓濂夫 ,遇見不好意思,忙抽身向扶梯走下去。孃姨也不強留,只說聲“晚上請過來”,便進去了。
北山回到棧中,燕樓、鶼齋已起身,問道 :“北山,你何處去了?”北山說話本有些不妥,這次要支吾說謊,愈說得不明白。燕樓也不查問,就道 :“你在滬耽擱了一個月,也玩得夠了,吾們今夜給你餞行,明日請你動身吧 。”北山不語,半晌方掙出一句道:“吾要回去一次。”鶼齋道 :“奇了,你回去做什麼?還忘不了貝小姐麼 ?”北山不答應,二人盤問得緊,北山只得直說盤纏沒了。二人愈覺詫異道 :“仲玉走時給你一百兩銀,你用得這麼快,吾們並沒有見花費什麼?”北山又不語。無奈鶼齋、燕樓逼得急 ,只得將早晨一席話說了。鶼齋、燕樓大駭 ,鶼齋跳罵道 :“你這個人的心肝 ,到底是什麼做的?”北山哭喪著臉,只是嘆氣。燕樓道 :“說他也無益,吾去看濂夫,想法取還,明日寫定了輪船票 ,吾們的事算完了。
以後無論鬧出什麼把戲 ,吾們再也不管 。”說著更衣出去了。
鶼齋向北山咕嚕怨了一會,吃過午飯,仍不見燕樓回來。鶼齋無事,在棧中抽菸過癮 ,直到晚上 ,忽見茶房送上一張請客票,看是燕樓在海天春請吃大餐 。北山欲不去,鶼齋硬拉著,走到了麥家圈海天春第六號,燕樓已等得久了 。鶼齋急問道:“那事怎麼樣?”燕樓道:“錢已取還,船票也寫好了。”對北山道:“明日晚上九句鍾,須上輪船。吾這一頓,就算餞行了。”
北山到此時,也不得不依。這夜鶼齋、燕樓陪著北山回棧,不曾出門口。明日先喚茶房,將二十餘件行李。送上輪船。鶼齋、燕樓直送北山上船,又叮囑了好些話,方才回棧。
二人耽擱了月餘,時已五月,天氣漸暑,鶼齋有事,赴天津去了。燕樓回家來,匆匆過了夏,秋涼便上城來。正在街上 走時,忽聽背後有人呼道 :“燕樓、燕樓 ?”覺得聲音很熟,回頭看時,哎喲一聲。看官試猜猜,那人是誰?正是:潦倒一身無長物,棲遲萬里起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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