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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好;友人們的鼓勵我,正像鼓勵一個拉了二十年車的洋車伕,或辛苦了二十年的郵差,雖然成績欠佳,可是始終盡責不懈。那麼,為酬答友人的高情厚誼,我就該更堅定的守住崗位,專心一志的去寫作,而且要寫得用心一些。我決定把《四世同堂》寫下去。這部百萬字的小說,即使在內容上沒什麼可取,我也必須把它寫成,成為從事抗戰文藝的一個較大的紀念品。
六、《四世同堂》
我開始計劃寫一部百萬字的長篇小說。一百萬字,我想,能在兩年中寫完;假若每天能照準寫一千五百字的話。三十三年元月,我開始寫這長篇——就是《四世同堂》。
可是,頭昏與瘧疾時常來搗亂。到三十三年年底,我才只寫了三十萬字。這篇東西大概非三年寫不完了。
北碚雖然比重慶清靜,可是夏天也一樣的熱。我的臥室兼客廳兼書房的屋子,三面受陽光的照射,到夜半熱氣還不肯散,牆上還可以烤麵包。我睡不好。睡眠不足,當然影響到頭昏。屋中坐不住,只好到室外去,而室外的蚊子又大又多,扇不停揮,它們還會乘機而入,把瘧蟲注射在人身上。
“打擺子”使貧血的人更加貧血。
三十三年這一年又是戰局最黑暗的時候,中原,廣西,我們屢敗;敵人一直攻進了貴州。這使我憂慮,也極不放心由桂林逃出來的文友的安全。憂慮與關切也減低了我寫作的效率。我可是還天天寫作。除了頭昏不能起床,我總不肯偷懶。
三十四年,我的身體特別壞。年初,因為生了個小女娃娃,我睡得不甚好,又患頭暈。春初,又打擺子。以前,頭暈總在冬天。今年,夏天也犯了這病。秋間,患痔,拉痢。這些病痛時常使我放下筆。本想用兩年的工夫把《四世同堂》寫完,可是到三十四年年底,只寫了三分之二。這簡直不是寫東西,而是玩命!
第十節 望北平
抗戰勝利了,我進了一次城。按我的心意,“文協”既是抗敵協會,理當以抗戰始,以勝利終。進城,我想結束結束會務,宣佈解散。朋友們可是一致的不肯使它關門。他們都願意把“抗敵”取銷,成為永久的文藝協會。於是,大家開始籌備改組事宜,不久便得社會部的許可,發下許可證。
關於復員,我並不著急。一不營商,二不求官,我沒有忙著走的必要。八年流浪,到處為家;反正到哪裡,我也還是寫作,幹嗎去擠車擠船的受罪呢?我很想念家鄉,這是當然的。可是,我既沒錢去買黑票,又沒有衣錦還鄉的光榮,那麼就教北平先等一等我吧。寫了一首“鄉思”的七律,就拿它結束這段“八方風雨”吧:
茫茫何處話桑麻?破碎山河破碎家;
一代文章千古事,餘年心願半庭花!
西風碧海珊瑚冷,北嶽霜天羚角斜;
無限鄉思秋日晚,夕陽白髮待歸鴉!
第五章 旅美譯介
我們必須要使美國朋友們能夠真正瞭解我們的老百姓,瞭解我們的文化。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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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老舍的對外文化介紹工作,除了一些演講與文章,如《現代中國小說》等,主要集中在小說翻譯上。老舍到美國是應美國國務院邀請講學,計劃為時一年。同時受邀請的有曹禺。二人同行。曹禺先老舍歸。老舍在美國三年半,全力完成《四世同堂》、《鼓書藝人》的撰寫及《離婚》的翻譯。老舍於1946年3月4日離開上海赴美。1945年11月底,因《駱駝祥子》英譯本(伊萬·金譯)在美國暢銷並博得好評,美使館文化專員曾親訪老舍。可以說,老舍是作為美國人眼中最出色的中國作家之一而受邀請的。本章選材大多根據老舍給代理人的書信。所述不外乎他與譯者、出版商、代理人之間的關係。這些信件中記載了他在美的主要活動經歷,只是太簡略了些。因為是書信,故文字的風格與其它幾章就有較大的區別,這似乎與“自傳”文體有點不合,但卻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關於這段生活,老舍幾乎沒有文章談及。
第一節 旅美觀感
一、美國“人”與“劇”
與曹禺兄從三月二十日抵西雅圖,至今未得閒散,我是第一次來到美國,到現在止,我只到過四個美國的大城市:西雅圖,芝加哥,華盛頓和紐約。
在芝加哥停留四天,我感到美國人非常熱情,和藹,活潑,可愛。有一天在華盛頓的街上,我向一位婦女問路,她立刻很清楚地告訴我,當我坐進汽車,關上車門,快要開車的時候,她還極懇切地囑咐司機,要司機好好替我開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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