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部分(第3/4 頁)
他一直在逃避和她接觸,因為透過那投向自己的熾烈眼神,敏行看見,是的,他看得見——看得見珠錨背後那巨口一樣的、彼岸的深淵……
正如他看得見那些妄圖跟著訥言混入家中的魑魅,正如他看得見妹妹手腕上被避邪紅豆壓制的瘢痕,正如他看得見那佈滿庭院的令人作嘔的腳印,正如他看得見留下那些腳印的赤黑色獨角異形,正如他看得見停在簷頭梅枝上的小鳥,那根本不是什麼鳥雀,而是一隻沾滿黑紅粘液的銀鈴——
這就是他所“看見”的世界,那根本不“存在”的世界,每一天每一天,敏行都面對著活生生的地獄變!
似乎不滿意對方的沉默,珠錨用沙啞的嗓音幽咽地埋怨起來:“還是不言不語的……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不過令弟可是個好孩子,只是請他畫個繡花樣子,他卻把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你的‘名字’——訥言!”
珠錨想要自己的“名字”——名字是最短但卻最有效的古老咒語,它的道理就像無論人身處何處,只要聽見這再熟悉不過的呼喚,就一定會下意識的出聲回應一樣簡單……
敏行雖然不明白這女人怎麼會一再用弟弟的名字稱呼自己,但她接近訥言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了——自己怎麼會一直以為她是在作繭呢?這個女人如此老練的運用自己的針線編織網罟,誘惑那位少年奮不顧身,然後又將他當做香餌,來釣取早有防備的自己。
敏行失聲大喊起來:“你不要亂來,我弟弟什麼也不知道!”呼應著他的語聲,腐敗的氣息瞬間掩蓋了臘梅的芬芳,界巷中的散亂腳印突然蠕動起來,薄膜狀的粘液慢慢膨起駑鈍的獨角,接著就是無數的赤黑頭顱、頸項、身體、四肢,這些半人高的彼岸眷屬形態粗疏,鼓脹的腹部不成比例地配著細長手臂、粗短腿腳。它們像在尋找什麼一樣,茫然徘徊……
敏行熟悉它們的樣子——這些妄圖跟著訥言混進家中的異形,這些從窗外窺伺鹿鳴的異形,這些讓那個日本小教員悽慘死去的異形……
“你終於肯‘說話’了。”隔著逡巡的怪物,珠錨在窗紗掩映下嫵媚地微笑,“我會怎樣對待令弟,還不是得看你嗎……來!訥言,我們開啟窗戶再說話!”
不是聽不出這來歷不明的女人貌似央求的無禮命令,也不是不知道順從她的話事情將漸漸滑向何方,但此時的敏行別無選擇。他踟躕走下角門的臺階,所經之處灑滿那些醜惡異類的貪婪目光,像在忌憚著什麼,它們試探趨近卻又保持一定的距離。無視這些厭物,敏行深深呼吸控制顫抖的指尖,自暴自棄般猛地揮開那塵封的雕窗。瀲灩的水光剎那間閃過眼前,他下意識的伸手穩住動盪的波影——那是擱在窗臺上的淺盞,差點被窗頁碰翻,暗淡的青花盞裡水紋漸漸平靜下來,數縷寒光沉澱在底部,那是幾枚尖細的繡花針。
“笨手笨腳的,小心我的藥……”珠錨妖嬈地責備著,將快要用盡的繡線輕巧地打了個結,敏行瞥見架上的錦緞間繡著冬天的枯樹和欄格分明的鳥籠,看來就是訥言的手筆,這種繡樣本來就已經很怪異了,更何況絲線還只有純黑一色,暗沉沉的看起來相當不舒服。
珠錨擱下繡針,又從淺盞裡捏出一枚新的。將針尖插入沉甸甸的圓髻裡,她仔細挑出一根頭髮,掐著針直捋到髮梢,纖瘦白皙的指尖一用力將它拔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穿針引線之後,珠錨慢條斯理地在錦緞上扎出新的針腳。
這個鳥籠,是用頭髮繡出來了!敏行忍不住狠捏額角驅散那種不悅感,卻看見這日本女人向自己拋來一個玫瑰色羽蟲似的秋波,心中忽然搖盪而起的微醺使這位端謹的長子頓時冒出冷汗,努力想拗過頭。
可是珠錨步步緊逼,維持著最嫻靜的持針姿態,卻用最奔放的眼神捕捉對方退縮的視線,渾濁沙啞的嗓音聽起來竟比清脆婉轉的嬌聲更加甜膩:“就這麼怕我嗎?你的膽子可比令弟小多了……”彷彿要進一步嘲弄敏行的膽怯,珠錨拈起那枚舊針,緩緩送到唇邊,她唇上點著的胭脂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京紅吧,那過於炫目的色調襯得微微探出的舌尖都顯得血色暗淡,像凋落的粉色山茶花瓣一樣,乾燥而光滑……
妖豔的唇舌,舔起指間那枚尖銳的鋼針,伴著敏行短促的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珠錨柔嫩的下頜蠕動著,那枚細針就這樣……被吞入她幽暗的咽喉……
這種感覺,已經不能僅僅用驚恐或噁心來形容了……敏行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下意識的後退著,珠錨卻以出人意料的敏捷一把摁住他手腕,那濡溼的手指比冷水更冰,寒氣沿著接觸之處一寸一寸爬上敏行的身體,養霞齋一向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