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部分(第2/4 頁)
兒來的紅斑!”
即使這一刻,鹿鳴依然保持著傲岸的從容,她凝視著兄長慢慢抽回衣袖:“我又不是你和那個妾生子,幹嘛去隔壁?哥哥憑什麼說我手上有紅斑?”她示威一樣微揚瑩白光潔的手腕,“哥哥你才應該想想自己有哪裡不對勁吧!不要學著父親,總是神神道道的!”
“別走!”來不及向拂袖而去的鹿鳴解釋,敏行只能從背後一把拉住她厚重的衣袂。驚訝於這不合禮數的行為,鹿鳴激烈的揮動寬袖回頭怒視著兄長。
這一刻,被漠漠清寒浸透的室內,突然響起了類似盛夏驟雨前奏般的沙沙聲……
兄妹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從鹿鳴袖口不斷墜向地面的暗色顆粒上,敏行一動不動地凝視跳踉滾動最終停息下來的粒子,發出夾雜著驚訝與困惑的聲音:“鹿鳴,這……是誰放在你身上的?”
“紅豆嗎……”同樣不解的鹿鳴輕輕掠起衣袖,突然間難以置信的神色從她眼角擴散開來;幾乎與此同時,像木偶被抽掉支架似的,她的身體雪崩般向後倒去。敏行連忙扶住,即使隔著冬衣的領口,他也能感到妹妹的體溫正急劇升高。自己剛剛並沒有看錯,鹿鳴此刻也一定看見了——她袖口的手腕上,不知何時沁出一片鮮紅的瘢痕……
和那個冷得異樣的夜,被抬到城外焚燒的日本小教員屍體上一樣的瘢痕!
雕花長窗無聲地洞開了,衰敗的庭院裡,早已枯成灰白色的芒草及銅綠般斑駁的落葉間,零星散佈著瘋長的鮮黃殘菊。這無處不滲透出隆冬荒蕪感的地面上不知何時灑滿凌亂的足印,一灘一灘冒出黑紅色粘液;伴著枯草被腐蝕的吱吱聲,相繼出現的新足印慢慢聚向窗邊。抱緊昏迷的妹妹,敏行頭也不抬地向闃無人跡窗外沉聲怒吼:“滾出去!”
他的低吼似乎驚動了簷頭梅枝上的小鳥,那有翼的生靈發出一串溜圓的幽微歌聲。逼向窗邊的腳步突然停止了,短暫的寂靜之後,衰草枯葉被火焰舔舐般的歙蔌聲突然響起,庭中再一次迅速蔓延開汙穢的足跡——這次是朝著門外的方向。
裹著冰屑的風倏忽而過,須臾之間,那蝕刻在地面上的詭異腳印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推開庭院的角門,便是疏影暗香。無力的陽光在鄰家褪色的紗窗上描著淡墨梅圖,雖然感覺不到風的經過,但那蟠曲的線條卻在灰塵的底色上蠢蠢欲動,彷彿痙攣的手指神經質地撕扯著將朽的窗紗,想露出昏暗室內那綽約的身姿……
珠錨……一瞬間行色匆匆的敏行再也邁不動腳步,應該說每當他看見鄰家窗下伏在繡架上的人影時,都會又一次沉淪於這樣的感覺——在這個女人的身上,重疊著母親的影子、那個外室的影子。她們都是這樣吧:明知愛已經死去,卻還緊緊抱著那虛空的屍骸,像作繭自縛的蠶,寧可不斷吐出哀傷將自己縊斃,也不願意在冬天的盡頭羽化成蝶。
會在不知不覺間被這鄰家女人吸引,也許就是因為自己和訥言,都在無意識地追尋著母親的幻象。那專注女紅的身影是箭在弦上靜止的瞬間,也許下一秒就是斷了線的崩潰,但此刻的尊嚴正優雅地起舞在針尖。自己和訥言果然是父親的兒子,何其肖似乃爾——正是從這誰也無法預料其走向的凝固的瘋狂裡,兩兄弟品嚐到了迷戀的酩酊……
那就是愛嗎?所以自己的理解沒錯啊——愛就像一幅繡品,花紋越是精美,針腳越是細密,就越要讓針尖千萬次的刺穿綢緞那柔軟的表面。正因為如此殘酷,所以愛才如此甘美。
“訥言!”失神中的敏行突然聽見了嘶啞的呼喚,不同於男人低沉的語音,那是一種病態的沙啞,滲透著烈焰舔噬華麗的錦緞般慘烈的妖媚。那聲呼喚發自紗窗之後,卻明明是在叫次弟的名字,敏行立刻四下張望擔心異母兄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撞出來,好在沒有看見任何人的影子。
“訥言……”纏綿的語音再一次響起,卷著枯葉的風吹過界巷,一片蟲蛀的紅葉沉重地粘在青石板路上的霜痕間,像極了紗窗下說話者孤單的身影,她凝在藥汁一樣的幽邃裡,彷彿連體內都充滿這苦澀的黑暗。此刻令敏行驚訝的倒不是這日本女人的漢語說得字正腔圓,而是她話裡的弦外之音:“是去請大夫嗎?不要白費力氣了,‘那些’究竟是什麼,你應該已經看清楚了吧……訥言!”
正在消融的繁霜突然升起了嫋嫋輕煙,一片紛亂的腳印瞬間鋪開,那些粘膩的、黑紅色的痕跡,和消失在庭院衰草上的如出一轍……
敏行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躲不掉嗎?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會和這女人交談,或者更確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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