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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的笑語隨即響起:“合歡究竟有多香,只有它自己知道……”這語聲是如此熟悉,我一下子就分辨出來,它屬於砂想寺的野性少年——醍醐!絲質的羽狀花瓣便隨著他手指的移動撥弄過飽含雨氣的微風,緩緩停在了薄茶色髮絲下的瞳孔前,那棲息著寂光的眼睛幾乎與我的如出一轍,它們屬於這世上與我最相似的人——冰鰭!
冰鰭迷惑的湊近那花蕊,漸漸的,淡淡的微笑漫過他唇角:“真奇怪,這麼香,為什麼坐在樹下就一點也聞不到呢?”
醍醐眯起了眼睛,表情裡有不可捉摸的味道:“因為,他喜歡秘密……”
冰鰭詫異的瞪了醍醐一眼,突然有些焦躁的站了起來:“真是的!火翼這傢伙怎麼還不回來?”
——這不是幻象,而是合歡花所看到的現實!發生在這個庭院另一個角落的現實!領悟到這一點的瞬間,墜落在地的衝擊感震碎了眼前的景象,跌坐在地上的我,發現自己正置身於某座幽深而高峻的屋宇之中……
這房間未免太安靜了吧,靜得連衣衫摩擦的悉窣聲聽起來都如此清晰。包圍著我的空氣像清澈純粹的水晶缽,沒有一絲沉滓雜質,溢滿缽中的寂靜同樣像透明無色的膠質,隨著我的起身移步而顫巍巍的動盪起來。豪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和煦的夕照從洞開的門窗中斜射進來,微光給屋中的陳設鋪上了一層澄明薄釉。這裡看起來是某戶人家閒置的廂房,與其說是住人的,還不如說是留給時光和回憶居住——數架多寶隔子上,那些或精美或古拙的骨董色彩斑駁,浸潤著手澤,但卻完全看不見棲居其中的物怪,就像被脫下來疊放整齊的衣物一樣,它們似乎還在等待未歸的主人。
我四下張望著站起身來,習慣性的撣撣灰塵,卻驚訝的發現別說汙漬,我身上就連水跡都沒有,這就讓人不明白了——我可是從那麼髒的積水裡沉下去才落到這裡的啊!
踩著纖塵不染的木地板,我慢慢走出門外,穿過廂房外敞亮的堂屋走入簷廊環抱的寬闊天井,青石板鋪地乾燥而光滑,一點下過雨的痕跡也沒有,我仰起頭,綺麗的晚霞在琺琅盒蓋一樣的天空中畫著意義不明的暗示。這裡是哪裡呢?為什麼這空無一人的宅院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信步走著,簷廊下的一團白影突然映入我眼簾,那像截骨頭似東西的看起來有點眼熟。我俯身撿起,隨著一股熟悉的腥氣,無數層白孔雀尾羽似的截面從我指縫間滑落展開——那是一把扇子,鏤刻著精美瑣碎的花紋,那種不厭其煩近乎執拗的裝飾讓人聯想到熱帶國家華麗而單調,無休止重複下去的舞蹈……
這不是那位老爺爺撈給我的第一把扇子嗎!難怪他說我不識貨,仔細看來,這分明就是一把貴重的象牙扇啊!可是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呢?難道地窖積水下當真另有一番世界,這所宅院正是湮沒在黑暗表象下的異境洞天?
我連忙丟開扇子向宅子外跑去,這是典型的香川民居,穿過一進一進獨立的小院,便是氣派的大門,此刻那沉重的門扇卻嚴嚴實實的緊閉著,一枚巨大的銅鎖扯著粗鏈懸垂下來。我停住腳步四處尋找其他出路——應該還有邊門的,因為這裡和普通的老宅是一樣的結構,一切都一般無二,除了……除了大門左邊!這角落淹沒在一片墨藍的陰影中,只有曲曲折折的光帶約略浮現著——那是一架樓梯,一架在幽暗中隱隱發出微光的樓梯!
這裡是林家!難怪我覺得眼熟,原來這水下的異境就是林家宅院!可是人都到哪裡去了?那些躲在房裡的女眷,那些急匆匆的吹鼓手,還有合歡樹下的冰鰭和醍醐,以及那個將顫慄與恐懼隱藏在決絕之中的壺月先生!
闃無人跡的大宅裡,一切都黯淡成可以觸控的幻象,只有那樓梯的微明昭示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隨著衰朽的木階層層升高,視野也越來越明亮,那光明不同於屋頂上方澄淨的夕照,而是一種幽豔而氤氳的虛幻熒光,平凡的階梯霎時間成了連線昏昧地面和輝煌雲端的浮橋。可是醍醐說過,我們也親眼證實了林家並沒有二樓啊?這樓梯的那一頭又是哪裡呢?就在我疑惑間,踩踏陳舊樓板的吱嘎聲傳來,從上方灌下的薄光裡,有人拖著腳踏著緩慢的步伐,一級一級,機械地走下來……
臺階上出現了穿圓口青布鞋的足尖,接著是白布襪和黑綢褲子,看那打扮和步態,下樓的應該是位老人吧,會不會是我在地窖口碰見的那位?我連忙迎上去,可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感覺又讓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隨著白夏布上衣的袖口和前襟進入視野,步態遲緩的老人整個兒出現在樓梯上,說“整個兒”應該不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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