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部分(第1/4 頁)
而她將永遠只相信自己。
經文扔入火盆,火焰騰騰地冒起,光色明亮。
那篇《木瓜》扔入火盆,火舌便迅速吞噬掉她和他的誓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幾個字像不肯罷休般在火舌裡掙扎翻滾了下,終於化作深黑的灰燼。
她彷彿輕鬆了些,繼續將那兩個男子在自己生命裡留下的印跡慢慢付之烈焰。
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輩催一輩。一聚一離別,一喜一傷悲,一榻一身臥,一生一夢裡……
她黯淡地笑了笑,將唐天霄隨手畫的自己傻笑著的畫像投入火中,然後是李明瑗親手寫來讓她閱讀和臨摹的詩文、兵書……
抓過一卷畫軸,她瞧了一眼,微微地失神。
是李明瑗在她前來大周和親前贈她的畫,畫的是她記憶裡他們初次相見的情景。
月色如水,雪漠如歌,大腳印裡踩著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小腳印。
綵衣的小女孩仰望著彈琴的男子,彷彿仰望著她心中的神邸,渴慕卻不敢褻瀆。
他其實很懂得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孩的心思。
他清楚她對他的傾慕,並且不動聲色地利用著這種傾慕。
他畫得極好,意境空闊優雅,人物眉目宛然,但可淺媚似乎從沒喜歡過這幅據說是特地為她作的畫。
她總覺得這畫裡缺著什麼;那種缺失似乎是李明瑗極力掩蓋,卻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這幅畫情意深沉幽邃,滿是分離的傷感和失落,卻根本不完整,就像中原的摺子戲,少掉了最重要的正旦角色。
她不是足以和他演完人生那場戲的正旦,充其量是個小花旦而已。
她和畫上的明月、古琴、黑鷹一般,是畫裡的點綴。
“你在做什麼?”
門口忽然傳來熟悉的男子聲線,異於平常的冷沉陰鬱。
可淺媚手一抖,下意識便想把畫往身後藏,卻又頓住,只是隨手扔在即將送入火堆的其他字紙中,然後伏跪在地,低聲道:“臣妾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天霄捏緊了拳,控制著自己一拳打到她臉上的衝動。
她有多久沒有如此生疏地和自己見禮了?
一板一眼的君臣大禮,尊崇卻疏遠,瞬間將他們曾經的恩愛無間和生死不渝拋到了九霄雲外。
彷彿他只是她初次相識的陌生人!
唐天霄沒有讓她平身,由她跪在地上,緩步走入屋中,打量著周圍漸覺陌生的陳設。
豔麗多彩的帷帳撤了,妝臺上簪餌珠飾收了,晶瑩奪目的水晶簾沒了,連地上的紅絲毯也不見了,露出光禿禿的漆黑金磚。
頗有異族風情的花瓶還在,卻連片綠葉子也沒插。
跪在地上的女子未著脂粉,漆黑的長髮連辮子都沒結一個,散散落落地隨意鋪在她一身縞素單衣上,連面龐都蓋住了一半。
他只看得到她發白面頰上紋絲不動低垂著的黑黑眼睫。
自他來到這屋裡,她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
他冷笑著問:“可淺媚,你是打算把這裡佈置成那個北赫男人的靈堂了?”
香兒、桃子等人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不該自己聽到的,還是聽不到好。
後宮裡死無葬身之地的事多得很。
可淺媚眼眸轉動了下,低聲道:“沒有。臣妾常惹皇上生氣,只想收拾簡樸些,好好學著怎麼修心養性而已。”
“修心養性?”
唐天霄半蹲下身,對著她的面龐,“就為了朕把你那些好情郎好同伴都給誅殺了,你就要修心養性?你在床上百般獻媚討好朕時,怎麼就沒想過修心養性?”
他說得陰損,話語裡卻已是抑制不住的傷感,連聲調都似柔和了些。
可淺媚眼睫溼潤,卻低低笑道:“他們與你為敵,給誅殺了是他們活該。可淺媚狐。媚惑君,若給誅殺了也無怨言。皇上既然留了臣妾一條命,臣妾自然要學著修心養性,也算是為皇上的龍體和大周的社稷著想吧!”
唐天霄氣結,別過臉忍下怒氣,隨手翻了翻她即將燒燬的字紙,再問道:“你憑什麼燒去朕寫的東西?”
“臣妾以為皇上不要了。”
可淺媚掃了一眼,答道,“皇上若想留著,臣妾呆會便收拾了送去乾元殿。”
“你便……這麼不想要朕留下來的東西?”
他捏住手中的一張紙,扔入火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