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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大合,俱是左丘明的《左傳》,司馬遷的《史記》脫化下來。”又說了一會話,大約語言甜俗,意味粗淺,中藏早是一望而知的。孝移細看兒子,雖在案上強作哼唧,臉上一點書氣也沒有。大凡學生肯讀書,黑臉皮兒都是秀氣;不肯讀書的,即是白淨臉,也都是油氣。這是莫之為而為的。
孝移見端福兒神情俗了,又見侯冠玉情態,更焦了十分。
心中悶悶回到家中。見了王中,問道:“這先生平日做何生理?做過先生不曾?”王中道:“平日也不知道。只是聽人說,這先生會看病立方,也會看陽宅,也會看墳地,也會擇嫁娶吉日,也會寫呈狀,也會與人家說媒。還有說他是槍手,又是槍架子。奶奶聽說只供糧飯不用管飯,就應允了。”孝移默然不語。是晚睡下,細為打算:將下逐客之令,自己是書香世家,如何做此薄事,壞了一城風氣;繼留作幕中之賓,又怕應了京中所做之夢。千迴百轉,無計可施,遂暗歎道:“婦人壞事,如此可恨,他並不知壞到這個地步!”
次日清晨起來,到閻相公賬房閒話。因說侯冠玉的事,閻相公道:“古人云:‘師道立,則善人多。’晚生看這侯先生,恐不足以師長之尊。”王中插口道:“不如開發為妙,大爺不用見他的面,小的自有酌處。”孝移道:“咱家也算省城斯文之望,這般做法,後來咱怎的再請先生;叫城中讀書之家,如何再請先生呢?再酌奪。”又向閻相公道:“先生者子弟之典型。古人易子而教,有深意存於其間焉。嗣後子弟讀書請先生,第一要品行端方,學問淹博。至於子弟初讀書時,先叫他讀《孝經》,及朱子《小學》,此是幼學入門根腳,非末學所能創見。王伯厚《三字經》上說的明白,‘《小學》終,至《四書》。《孝經》通,《四書》熟,如《六經》,始可讀。’是萬世養蒙之基。如此讀去,在做秀才時,便是端方醇儒;到做官時,自是經濟良臣;最次的也還得個博雅文士。若是專弄八股,即是急於功名,卻是欲速反遲;縱幸得一衿,也只是個科歲終身秀才而已。總之,急於功名,開口便教他破、承、小講,弄些坊間小八股本頭兒,不但求疾反遲,抑且求有反無;況再加以淫行之書,邪蕩之語,子弟未有不壞事者。”說罷起身而去。
回到樓下,因久客旅邸,不如在家安逸,又路途勞頓,不如安坐閒適;況到家數日,這勞身動心的事兒,一切都要安頓擺佈,吩咐應酬的話,說的也多,此夕覺得疲睏,睡到床上,便入夢境。到了五鼓,猛然醒了。這侯冠玉事突然上心,枕上自說道:“我一生兒沒半星兒刻薄事,況且在京都中住了二年,見得事體都是寬寬綽綽的,難說到家進門來,便攆了一個先生?若是做的錯了,是開封府師道之不立,自我先之矣。大傷文風,大傷雅道!此事只得放下。”等得天明時,即起身到前廳呼喚王中,說道:“昨晚說候先生那事,做不得。”王中道:“小的也想了一夜,做的太狠,關係甚大,小的說的錯了。如今仍舊照常,到九月以後,便不顯痕跡。”孝移點頭。仍回樓下。
未及進門,雙慶來說:“孔老爺來了。”孝移穿樓過庭,前院迎客,讓至廳上相見,為禮坐下。少時,程嵩淑、張類村、蘇霖臣,前後不約而至。不過把京城守侯將及兩個年頭方得引見,總是“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二語可盡其概。諸公辭去。
到了次日,盥洗更衣,想要回拜來客,忽而端福兒抱著一部書兒到跟前。孝移接過看時,乃是一部《金瓶梅》,問道:“誰叫你拿的?”端福道:“先生說,爹爹沒見過這一部書,叫我拿到家裡,叫爹爹看。”孝移接過一看,猛然一股火上心,胃間作楚,昏倒在地。王氏急急攙起。這胃脘疼痛病犯了,少不得覆被而寢,呻吟之聲不絕。
鄰舍街坊,都知孝移帶銜榮歸。這日大家商量聚齊,登門叩喜。王中不得已,以家主染病回告,眾人道:“遠路風塵,休息兩日,待好時,我們再來叩問。”又來了幾家鋪子房客,王中也是這樣答應。是日孔耘軒來望親家,王中說明了,孝移叫請至樓下。擁被而坐,單候耘軒敘闊。耘軒是內親,又是契友,徑至榻前探問。二人說不幾句,只見孝移眉目蹙然,想是作楚之甚。因問:“孝老從未有此病,何以突然患此?”孝移道:“昨年在京,已有此病根,不料今日又犯了。幸是到家,若是路上,更要吃苦。”耘軒不敢多坐,辭別而去。侯冠玉亦來問勃—不知東家主僕商量的話也——孝移叫端福兒對說,病中不能會客。
又一日程嵩淑、蘇霖臣、張類村同探問,孝移急欲相會,又恐病軀難以久勞,不得已,只得叫王中請到樓下。大家略敘一敘,三位客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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