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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我允大少爺了,死活非要把女兒嫁給我。
我若是拒了你,等宋明嫣嫁到秦府,一年裡頭能見到秦飛卿兩次面都不錯了。這一個,是要害得她守活寡,那一個,又會顯得我沒義氣,這般進退維谷,我還能不應下來?還以為回了趟天上,晾了這許久,這親事也該被風吹走了,豈知……牛不欲飲水,卻偏要被你這老頭強按頭……
眼皮一撩,正好對上宋老頭慈愛的目光……方諸打了個顫,涎笑道:“能幫岳丈大人昭雪,是小婿的福分。”
宋正山哼了一聲,臉又垮了下來:“若非因了此事,老夫是斷不會將嫣兒許給你的……”
方諸趕緊道:“小婿每思及此,愈發誠惶誠恐,但盼能與嫣兒雙宿雙棲,白頭偕老!”老頭子欣然的目光中,腦袋又忽的一耷:“只是,小婿但怕……”
宋正山濃眉一揚:“有老夫給爾撐腰,爾又何所懼?”
方諸頷首:“小婿只怕自己福薄壽短,太早撇下嫣兒,不能憐之惜之護之……”
他話未說完,宋正山八字鬍一吹:“你又胡扯些什麼?既做了我女婿,宋家還能虧待你不成?”
倒不是怕你虧待,而是……方諸訕笑:“小婿就是苦出身瞎操心,擔心福兮禍所依,就這麼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宋正山眼中浮起一絲憫然,嘆口氣道:“罷了,回頭老夫會命人送十斤八斤人參到你府上,身子補好了,心自然就踏實了。”
人參?這貨甚好,一斤倘出,能易十金,十斤既出,可易百金……心裡淌著涎水,嘴上感恩戴德。
老頭子視線再將眼前的形銷骨立一掃,面上憐色更濃了,再是一聲嘆息,徑直往前行去,身後跟了一串挺胸昂首。
方諸讓到一旁,躬身目送,待一叢人浩浩蕩蕩走遠了,他才隔空衝尾巴上那人的屁股踹了幾記,回身整好衣裳,三扣五拐出了秦府。
江南的暮春,街頭自是比冬日熱鬧了許多,方諸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大街邊上,身邊是連片的攤子,頭頂是灼灼的桃杏。
經過一個文玩攤時,人聲忽然大噪,方諸回頭一看,一匹驚馬正直直往自己奔來。心一顫腳一軟,剛一想這下子完了,袖子忽的被人一扯。
馬蹄擦身而過,方諸驀一扭頭,見是一個賣菜老叟。誠心誠意剛要謝謝他,那老翁卻挑著擔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諸正覺訝異,身子忽的朝路旁一倒。此刻,人潮不知怎的忽然朝兩邊分湧,這邊那一支打得方諸一個趔趄,呼啦啦帶翻了旁邊的攤子。方諸趕忙蹲下來,一面幫著撿,一面賠不是,一面還在心底暗罵最近撞了什麼邪了這麼容易碰撞東西,正手忙腳亂,視線忽被一對核桃勾了一勾。
他貼著人縫擠到最裡頭,捉起那對核桃,對攤主笑道:“先生,這個怎麼賣?”
攤主是個衣衫落拓的中年男子,顴骨突出,兩腮凹陷,卻擺了這麼個文玩攤子,一看就是個奇珍蕩產玩物傾家的。他見方諸一把抓了自己攤上最貴的物事,眼神不由有些欣賞:“我擺了幾個月的攤子,也沒見人瞧它們一眼,公子卻是一來就相中了。我看公子跟此物也算有緣,那就這樣罷——”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頭。
方諸摸著後腦勺道:“一兩銀子?此價略昂,可否……”
攤主蹙然搖頭:“一百兩。”
方諸張大了嘴,好不容易闔上,訕訕一笑:“這……先生,在下看您也是斯文人,應當不致如此銅臭……”
攤主一把將核桃從他手中奪回來,一臉不耐道:“不要就算了。且不論此物紋理深刻,形態雅緻,我這可是專從大遼析金府淘回來的!出去時就託了許多關係,歸途上又經了九死一生,歷盡艱險才穿過邊境逃回來,若沒有一百兩,呵,我喝的壓驚茶都不止一百兩……”
方諸聽得肚裡火花躍躍,垂眸正想使點什麼伎倆,挫他銳氣奪他核桃,卻發覺攤主說到後頭突然就沒聲了,抬眼一看,攤主張大了眼,失了魂似的望著大街中央。
方諸回頭,這才注意到街上已由兩隊帶刀的侍從開了道,劃成了兩撥人牆,裡頭有交頭接耳的,也有指指點點的,都巴巴望著中間那頂官轎,鳴鑼的人敲一記鑼,便大喊一聲“同平章事宋大人千金駕,閒人迴避”,趕鴨子似的生生將人潮撥到了兩邊。
叢叢視線中,轎子的窗簾隨風拂動,飄飄蕩蕩間,露出一張紅妝豔絕的臉來。那張臉彷彿漫天桃杏砸來,砸得周圍一大片男子都丟了魂兒落了魄,定力好些的,激動不已搶著往外面撲,定力弱些的,淌著鼻血直接仰天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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