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頭大汗,手上、肩上、腿上和幾乎所有衣服的每個部位,卻都掛著水和冰凌。我們慌忙去岸邊接著父親和那車石頭,待他把車子拉到岸上的一塊幹處,我們才都發現,父親因為哮喘,呼吸困難,臉被憋成了青色,額門上的汗都是憋出來的。見父親臉色青脹,咳嗽不止,姐姐趕忙不停地去父親的後背上捶著,過了很久,捶了很久,待父親緩過那艱難的呼吸,哥哥也抱著一塊水淋淋的石頭最後從冰河裡出來,他把那石頭放在車上,望著父親的臉色說:“不一定非要蓋這兩間房子,不能為了房子不要命啊。”
父親沒有馬上說話,他瞟了一眼哥哥,又望望我們,最後把目光投向荒涼空無的遠處,好像想了一會兒,悟透並拿定了什麼主意,才扭回頭來對著他的子女們說:
“得趁著我這哮喘不算太重,還能幹動活兒就把房子蓋起來,要不,過幾年我病重了,幹不動了,沒把房子給你們蓋起來,沒有在我活著時看著你們一個個成家立業,那我死了就對不起你們,也有愧了我這一世人生。”
其實,父親的病是在他年輕時的勞累中得下的,而紮根難愈,卻是他在為子女成家立業的蓋房中開始的。在我們兄弟姐妹中,我排行最小,1984年10月完婚在那最後蓋起的兩間瓦屋之後,也便了卻了父親的最後一樁夙願。於是,沒過多久,他便離開我們獨自去了,去另外一番界地,尋找著另外一種安寧和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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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到現在,我的父親有二十四五年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了。埋他的那堆黃土前的柳樹,都已經很粗很粗。不知道他這二十四五年想我沒有,想他的兒女和我的母親沒有,倘若想了,又都想些啥兒,唸叨一些啥兒。可是我,卻在25年間,總是想念我的父親,想起我的小時候,父親對我的訓罵和痛打。好像,每每想起我父親,都是從他對我的痛開啟始的。
能記得的第一次痛打是我七八歲的當兒,少年期,讀小學。學校在鎮上,在鎮上的一個老廟裡,距家二里路,或許二里多一些。那時候,每年的春節之前,父親都會千方百計存下幾塊錢,把這幾塊錢找熟人到鄉村信用社,全都換成一疊兒簇新的一角的毛票,放在他枕頭的葦蓆下,待到了初一那天,再一人一張、幾張地發給他的兒女、侄男侄女和在正月十五前,來走親戚的孩娃們。可是那一年,父親要給大家發錢時,那幾十上百張一毛的票兒卻沒有幾張了。那一年,我很早就發現那葦蓆下藏有新的毛票兒。那一年,我還發現在我上學的路上,我的一個遠門的姨夫賣的芝麻燒餅也同樣是一個一毛錢。我每天上學時,總是從那席下偷偷地抽走一張錢,在路上買一個燒餅吃。偶爾大膽起來,會抽上兩張,放學時再買一個燒餅吃。那一年,從初一到初五,父親沒有給我臉色看,更沒有打我和罵我,他待我如往年無二,讓我高高興興過完了一個春節。可到了初六,父親問我偷錢沒有,我說沒有。父親便厲聲讓我跪下了。又問我偷沒有,我仍然說沒有,父親就在我臉上打了一耳光。再問我偷沒有,仍說沒有時,父親便更為狠力地朝我臉摑起耳光來。記不得父親統共打了我多少耳光,只記得父親直打到我說是我偷了他才歇下手。記得我的臉又熱又痛,到了實在不能忍了我才說那錢確是我偷了,說我偷了全都買了燒餅吃掉了。然後,父親就不再說啥兒,把他的頭扭到一邊去。我不知道他扭到一邊幹啥,不看我,也不看我哥和姐姐們,可等他再扭頭回來時,我們都看見他眼裡含了淚。
第二次,仍是在我十歲之前,我和幾個同學到人家地裡偷黃瓜。僅僅因為偷黃瓜,父親也許不會打我的,至少不會那樣痛打我。主要是因為我們偷了黃瓜,其中還有人偷了人家菜園中那一季賣黃瓜的錢。人家挨個兒地找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家裡去,說吃了的黃瓜就算了,可那一季瓜錢是人家一年的口糧哩,不把錢還給人家,人家一家就無法度過那年的日子去。父親也許認定那錢是我偷了的,畢竟我有前科,待人家走了後,父親把大門閂上了,讓我跪在院落的一塊石板鋪地上,先噼裡啪啦把我痛打一頓後,才問我偷了人家的錢沒有。因為我真的沒有偷,就說真的沒有偷,父親就又噼裡啪啦地朝我臉上打,直打得他沒有力氣了,氣喘吁吁了,才坐下直盯盯地望著我。那一次,我的臉腫了,腫得和暄虛的土地樣。因為心裡委屈,夜飯沒吃,我便早早地上了床去。上床了也就睡著了。睡到半夜父親卻把我搖醒,好像求我一樣問:“你真的沒拿人家的錢?”我朝父親點了一下頭。然後,然後父親就拿手去我臉上輕輕摸了摸,又把他的臉扭到一邊去,去看著窗外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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