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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談要很多時候,胡宗憲便先傳呼設食。於是丫頭來擺桌面,四名僮僕抬著兩個食盒進屋。雖是早餐,亦頗豐盛,八個蝶子,一鍋羊肉粥,當然也有酒。
“來!來!喝杯‘卯酒’。”胡宗憲說,“我們一面吃、一面談。”
羅龍文倒似乎對剛才所談的那件大事,不大起勁了,“‘寅卯不通光’。這個時候喝酒,”他停了一下,笑笑說道:“做官還是有點味道。”
“也不盡是做官的人家喝卯酒。”胡宗憲說,“俗語說的是‘只見和尚吃粥,不見和尚受戒’,若說做官人家這個時候便喝酒,可想到數九寒天,風雪載途,在午門持漏的苦楚?若不是有兩杯酒在肚裡,如何擋得住寒氣?”
“是!公平話。”羅龍文嘆口氣說:“‘隔行如隔山’,做生意的人不知道做官人家的想法,反之亦然。到有一天彼此肺腑雪亮,無所猜忌,那就天下太平了。”
胡宗憲默然。心裡在猜想,這是不是他在發牢騷?玩味語氣,當然是看出自己對他的奇計,不免存疑,才會這樣取瑟而歌。可是,與其輕信僨事,倒不如存疑持重,至少無過。
不對!他自己否定了自己。若是但求無過,就根本不必撇卻張經來倚附趙文華。這樣一轉念間,對羅龍文的奇計,便覺得有好好談一談的必要。
“小華!”胡宗憲持酒相勞:“累你等我一夜,足見關愛之深。就這一層上頭,便教我心感不盡了。”
羅龍文舉杯相答:“士為知己者用。”
“豈敢、豈敢!”胡宗憲急忙答說:“足下大才槃槃,將來必蒙朝廷大用。某何人斯!敢用足下?”
“三老爺亦不必過謙。照我看,趙侍郎亦為三老爺所用,何況是我?”
胡宗憲暗暗心驚,此人真是利害角色!像這樣的人,如果不能收服他為己所用,將來便須防他為己之敵。轉念到此,益發不敢輕忽了。
“小華,你太恭維我了,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沒有那麼大的雄心。不過平生慷慨好交遊,自信容人之量並不淺,知人之明亦不弱。如今言歸正傳,我先請教,你說的‘那個人’,如果這趟不投過去,將來可還有機會?”
“既然是機會,此時何由得知?”
“駁得有理。”胡宗憲夷然不以為意地笑著說,“我再請教,此人投了過去,既然自張一軍,一般地要來騷擾流竄,少不得會與官軍相遇;倘或刀槍無眼,陣斬了他,豈不全盤落空?”“三老爺抓到要害了!”羅龍文答說,“這件事有兩個做法,一個做法是,到了那時候,我拿他的蹤跡先通知官軍,彼此手下留情。這個做法很笨,很不妥當,除非是三老爺一直在這裡。”
“這要看朝廷的意思,誰也保不定。”
“所以還是第二個做法好。這個做法,說起來很簡單:”自己當心,不要吃官軍的誤傷。‘“
這話等於沒有說。但從另一方面看,卻表露了羅龍文一種很堅決的態度,就是那個要投過去策反的人,到底姓甚名誰?是何身分?他是決不會說奇的。
那就只有旁敲側擊去探問了,“小華,”胡宗憲說,“我相信你,卻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相信?”
“三老爺肯相信我,就不妨相信他。”
“他若是負了你呢?”
“決不會負我。”
“這就談不下去了!”胡宗憲激他,“你要我寄以腹心,而你自己頗有許多忌諱,這不是不太公平嗎?”
這幾句話責備很重,然而亦唯有這樣責備,才會使羅龍文帖服,“三老爺這話,說得我無以為解。”羅龍文想了一會,很鄭重地提出折衷,亦就是交換條件,“這樣,三老爺,你老先通前徹後想一想,這件事決定做不做?不做,不必說,如果決定做,我拿這個人的來龍去脈,細細說與三老爺聽。”
這就是要胡宗憲拿出魄力來的時候了!想了又想,總覺得機不可失,終於斷然地答了一個字:“做!”
“是。”羅龍文點點頭,“三老爺言出必行,我信得過。現在,我實說了吧;此人——”
此人的來龍去脈,談到大白天亮,尚未談完,決定留到晚上再談。因為這天還有許多大事要辦,實在不能不休息了。
送客出門,胡宗憲回到臥室,重帷深垂;僕從相戒,不得驚擾,而他始終不能入夢,輾轉翻側,所想的只是羅龍文所談的那個人。
胡宗憲所擬,由趙文華具銜,致送張經的那通牒報,早就發交親信差官了。不過趙文華親自秘密叮囑,要在第二天午前送到嘉興,親報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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