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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爺,各路人馬雲集在這一隅之地,能不能盡殲倭寇海盜?”
“不見得!”胡宗憲搖搖頭,“就算能盡殲倭寇海盜,也不能說是就此成功了。”
“何以見得?”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今年滅了倭寇,明年新倭又來。至於海盜,只要有外寇,就一定有內奸,更是殺不盡了!”
“三老爺的看法入木三分。所以我久有一計,而且早有準備,一直不肯跟任何人說;到今天才敢跟三老爺商量,就因為只有你老懂其中的道理。”
“多承厚愛,感何可言!”胡宗憲很欣慰地說,“且請細說究竟。”
“我在想,使倭寇望我東海而生畏,必得接二連三地予以重創。而又非沿海備倭、志在擊退所能收功,要深入其中,裡應外合,逃到哪裡敗到哪裡——哪怕他逃到汪洋大海,官軍力所不及之處,仍舊會吃敗仗。”
“這倒要請教高明瞭。”
“我的話似乎荒誕不經,說穿了三老爺就會明白。為何官方軍力所不及之處,仍舊會吃敗仗?很簡單,叫他們窩裡反,自己打自己,落個兩敗俱傷!”
“妙!”胡宗憲驀地裡一拍額頭,“等我細想一想。”
他所想的不是這條計策的本身,而是胡元規對他提過的警告。
胡元規說過:“羅龍文心術不正。只可用他的才具,他出的計策,能行不能行要自己作主。”這是個忠告,也是個警告,此刻必得記住!
因為有此警惕,胡宗憲不敢先作承諾,很謹慎地說:“足下的見解超卓,欽服之至。不過,做起來似乎不容易。有何奇計,請以教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能有一個人打入敵陣,並獲重用,平時深藏不露、秘密部署,到得有十分把握的時候,大舉策動,可以使得倭寇海盜,自相殘殺,同歸於盡,永絕後患。”
說得很動聽,其實是空話!胡宗憲心想,打進去還容易,要想獲得重用,能有策反的力量,是件很渺茫的事。不過這話不便率直駁他,只是問說:“我聽元規談過,不是有人埋伏在那裡嗎?”
“非也,非也!這個人不僅僅刺探機密,暗遞諜報,要能在敵陣中自張一軍,足以左右全域性的才算。”
“這,”胡宗憲有些困惑,直覺地答說道:“這是非常之舉——”
“是的。”羅龍文搶過話來說,“欲行非常之舉,必待非常之人。這個人在我夾袋之中。”
“噢!”胡宗憲不知是驚是喜,“是何等樣人?”
“三老爺,”羅龍文有歉疚的神色,“此時尚不便明言。所可奉告者,此人與汪直有舊,而且深得賞識。一旦投了過去,汪直必資以為得力助手。”
“這就是說,此人一去,亦會當海盜的頭目?”
“是。”
“亦會勾結倭寇,騷擾我沿海各地?”
“是。”
“亦會殺人放火、姦淫擄掠?”
“勢不可免。”
“那不行!”胡宗憲大搖其頭,“這不就是名副其實的縱寇殃民?”
“三老爺,恕我直言。你老這兩句話,就未免頭巾氣了!既為非常之舉,不可拿常理常情來約束。要想此人獲得重用,深受信任,就不能不跟他們同流合汙。殃民一時,救民一世,所失者小,所得者大。話再說回來,即令此人不當海盜頭目,莫非我們的百姓,就可以免於荼毒了?當然不是。換了別個,一樣地殺人放火、姦淫擄掠,說不定還格外兇些!”
這是詭辯。胡宗憲心想,怪不得胡元規說他心術不正,所想出來的花樣,所講出來的道理,別出心裁,正邪莫辨。然而要駁倒他,卻還真沒有話說。
“事機急迫,待公一言而斷。”羅龍文催促著,“三老爺,你是有大魄力的人!”
“論到魄力,自覺還不輸人。不過,小華,茲事體大,你能不能容我通盤細想,過個幾天再跟你從長計議。”
羅龍文不即回答,想了好半天方始笑道:“我本來想趁汪直這一次帶人來偷襲的時候,讓此人裝作在無意中為汪直所遇,逼他下水,順理成章投了過去。既然三老爺一時下不了決斷,那就隨後再找機會吧!”
“機會”是胡宗憲一向所重視的,尤其是最近這些日子的情形,如果說自己在宦途上已有什麼進展,亦無非是抓住了趙文華前來視師,為張經所輕視的這個機會。現實的感受體驗,使得他對羅龍文的最後一句話,無法拋棄得開,要重新作一個很認真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