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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南柯巷】?
黃花梨木的赭漆大櫃。高約一丈半,寬三丈有餘,不多不少一百整的抽屜。
謝皖回自顧自將零碎藥材按兩稱了,鋪上紙,利落地抹在一處包好,眼睛沒看陳焉愕然的表情:“六、七年沒換了,這些年每逢溼氣重的時候就要受潮,再不換,怕是連藥一起熬壞。你照著樣子給我做個新的來。”
果然是件不小的活兒。他微微仰頭目測心算,這樣大件的框架,另加那一百隻屜匣,丈木量材,榫鉚合鞘,雕刻上漆,若要做得細緻周到,少說也得兩、三個月。
“謝大夫,您打算什麼時候換上呢?”趕著用的話,需規劃日程才好。
謝皖回依舊頭也不抬,疊紙上線,抄手翻轉一氣呵成,連停頓思考的功夫都不曾有:“年關。”
此時離正月還有小半年。陳焉不禁納悶,稍作停頓,遲疑地接著問:“大夫,您不是急著要麼?”
“你只管做便是,管我急不急啊!”謝皖回不耐煩地揚起臉,正給了他一記狠眼色,拍案斥道,“定金你都收了,那麼囉嗦幹什麼——”
陳焉訕訕然閉了嘴。
“趁這會兒醫館閒著,趕緊的回你家收拾收拾!繩尺量具拿來,把具體丈數記了!”謝皖回一刻都不待見他似的,皺著眉毛,頻頻揮手要打發他走,略一思量,又補充道,“要什麼花梨木、紫檀木、麝香木的,只管到時告訴我,待會我替你寫,完了就拿去木材行下單子吧!”
陳焉微微一怔,聽謝皖回說要代為抄謄,知他是體諒自己書寫不便,心頭不由一暖,忙順從地應了話,隨後便返回隔壁去取量尺。少時,他提了東西過來,卻忽地隔著門角欞木看見謝皖回俯在櫃檯上,沒有抓藥,不知在做什麼。他略生好奇之心,往屋側避了幾步,倚著牆悄悄朝屋裡望。
謝皖回正對著他家一尊方硯發呆。
半晌,他挽袖研了小半盞墨,取來羊毫,卻是以左手執筆,低肘在紙張上緩慢地寫了幾筆,一時眉心擰緊,於是又將筆換過右手,同樣也勾了幾畫,接著交還左手,如此反覆,看得陳焉驚訝不解。也不知他換了幾次手,臉上神情倒是越來越顯急躁,寫了沒一刻鐘功夫,謝皖回彷彿脾氣上來了,咬牙切齒,忿忿地用左手掐著那筆,也不再換,只大力在紙上一陣龍飛鳳舞,奮筆疾書。
末了,摔筆在案,一臉鐵青地立在櫃檯後邊,模樣懊惱不已。
陳焉愣了許久,一時不知該作何言語,看他用左手寫字,心間似有硬物突突直跳,臉頰沒來由漲了幾分,辣辣地抹了一片。他低下頭,邁入門時特意放重腳步,在門檻處弄出響聲。謝皖回猛地覺察他進來,匆匆把面前的紙推到角落,另一沓紙隨之壓上,目光撤開,既不理睬陳焉,也不再看那紙。
陳焉頓了頓,望一眼那大櫃道:“尺我拿來了,須有墊腳之物才好夠著櫃頂丈量。”
“等著。”謝皖迴環顧四周一眼,並無合適的,便轉身打起簾子進去找。
見他入了內室,彷彿往院子那頭直走,一會便沒了聲息,陳焉悄然望了眼細竹隔簾,放下手中器物,輕輕行至櫃檯邊,將壓在最底的那張紙不動聲色地抽出,仔細一看。愣了。
紙分兩側。左側是歪歪扭扭的一串“左”字,右側則是工整流暢的一串“右”字。
看得出來左邊在竭力模仿右邊的筆勢,奈何良劣分明,結果寫到最後,便再無左右兩字,只是單憑左手,寫一個“醜”字,又一個“醜”字,再一個“醜”字,半頁的“醜醜醜醜醜醜醜醜”密密麻麻糾結了一團塞滿紙面,扭曲不已,如洩恨一般,塗得烏七抹黑。
陳焉呆住的唇角乍一抽,差點大笑。
偏偏那大夫趕在這節骨眼上回來了,腳步儼然已到竹簾之後。他急忙將紙張重新壓住擺好,此時謝皖回正揭了簾子出來,手上提著一張結實的四腳方凳,擱到櫃子跟前,才欲說“這個用得”,忽然抬眼看見陳焉半掩嘴唇,似乎忍什麼忍得艱苦,別過臉不肯瞧他。
“你怎麼了?”那大夫顰眉上下掃了他一遍,不料話音剛落,陳焉居然怯生生地咳嗽起來,半邊臉漲了個全紅,一面大咳,一面拿眼使勁往牆上看,好像粉白的灰也能叫他看出五顏六色似的。謝皖回忍不住肝火上撩,“大熱天,沒風沒塵的,你咳什麼呀!——還有你顧著看那堵牆做什麼,你看它,它便能開花不成?”
陳焉強忍著喉嚨發顫,忙不迭擺手,按住不自覺往上翹的嘴角,低頭直往那凳上走:“沒事,沒事。我,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