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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驚起在滿目血腥之中,夜色陰騭之際。壺漏點點滴滴,旁敲側擊,每一聲都如同擂鼓一般,彷彿亡魂哭唳,哀嚎不絕。
陳焉咽喉微痛,心衣下浮了一層細密的虛汗,後背盡溼。右臂的傷口劇痛無比。這殘更半夜,烏漆漆灌了一口冷風入窗,患處如刀片凌遲,任憑他死死攥著,仍是輾轉一夜難以入睡。好容易待到天際剛擦亮了一抹魚肚白,他面色慘淡地下了炕,蹙著眉毛,吃力地披衣出門。
舊患,竟還不能痊癒。
他終於有些慶幸自己住在醫館隔壁了。
這個時辰,南柯巷裡寥無人跡。令他吃驚的是回春草堂的門已經開了,只是前屋無人,只聽得庭院中有翻動晾曬草藥的聲音。再環顧四周,室內擺設樸素,白牆墨幾,一隻紫砂陶罐在門廊的小爐上噝噝正歡,氣味沁鼻。
陳焉遲疑片刻,終究沒有邁過那道門檻,只用手提了門環小心翼翼扣了幾下。
“誰那麼一大早就不給人安生!”熟悉的語氣果然脫不了那個調。隔著一道青瓦牆,聽了不知多少回,這次真的罵到自己身上,陳焉忽地覺著一陣莫名有趣,不禁笑了。
沒想他正在笑時,那人冷不丁一甩衣襬便跨出了內室,倏然撞個正著。陳焉不覺一僵,笑容像霜打茄子般蔫了下去,急忙收起不敬之態,斂眉低眼站著。謝皖回見來人是他,似乎有點意外,記起上次那張紙上歪扭不堪的字,他輕輕嗤笑一聲,麻利地拍了拍還沾著藥末兒的手:“好稀客!拿不住紙的木匠師傅。”
陳焉沒應聲,下意識把燙了一下的臉側開。
然而晨光斜照,陳焉面容慘白,襯著木門玄漆分外憔悴,卻不是光線所致。謝皖回雙眸微眯,免不得一皺眉:“……怎麼跟見了鬼似的,臉色差成這樣。”
陳焉笑得苦澀,緩緩把頭搖了搖,只低聲問:“大夫,您這可有止疼的膏藥,賣我一貼吧。”
“止疼的膏藥當然有,而且還不止一方。”謝皖回側眼把身後的百匣藥櫃撩了一眼,冷笑道,“然而藥又豈是亂用的——你哪兒疼,先告訴我。”
身子隱隱一涼,涼攻心脈。他猶豫地動了一下唇:“……手。手臂疼。”
想是木工活兒做多了,傷了筋肉。謝皖回眉角一挑,人已是朝著陳焉走近了兩三步,伸手便探了過去:“疼的地方拿來我看!”
這謝大夫雖非京人,但看他出落乾淨,必然嫌棄傷殘汙穢。陳焉心生此念,說什麼也不肯叫他看了那斷臂去,一時驚慌不已,下意識便躲開謝皖回伸來的手,幾乎沒退到門檻外。被對方惡狠狠的一記眼神剮過來,他忙賠笑:“不必不必,只不過區區小傷,怎敢勞煩大夫,大夫隨意給我開一貼最普通的膏藥就好了。”
“隨意?笑話!下藥最是講究‘對症’二字,入對了去處,才得以藥到病除,臂痛說著簡單,細究起來還能分出十幾種來——你以為敷衍了事是我謝皖回的作風?”他不過一句,已被謝皖回劈臉頂了三四句,不想最末那句才是真正驚了陳焉的話,“一兩銀子一貼的膏藥,怎能隨便揀一個用?”
“一兩銀子一貼?”陳焉失口反問。足足抵得他六、七日的租金。
謝皖回見他驚詫,蹙眉剜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一字一句說:“怎麼,我這藥貼雖然價格貴了,裡頭下的功夫卻足,值得這個數,我並不賺你什麼。市坊裡有江湖郎中,賣的那什麼亂七八糟的膏藥,何曾比得過這個!那些半調子我早見過,偷工減料,配製粗糙,最多可暫時緩解痛意,卻不能治本。儘管價錢只需百文,可病人至少要買十幾貼,才得痊癒。這樣算起來根本不止一兩銀子。”
陳焉怔怔聽完他的話。雖然意思他全明白,可拮据的現狀卻是難住了他。
他不是擅長經商兜售之人,一個木器鋪面也是毫不張揚,極為低調,剛起步的店,掙不了多少錢。一個月下來,除去進貨成本,減下日常開銷,不過勉勉強強湊夠五兩。
陳焉緘默不語,左手黯然在靠近右肩的地方略一碰觸,落了下去。
他的手已分文不值,何況一兩白銀。
“多謝大夫相告,藥貼之事,還容在下先考慮一會……”他強忍傷口鈍痛,輕輕朝謝皖回一笑,心頭卻有尷尬,只把眼低了望住鞋尖,順勢低頭謝過,轉身往回走。
謝皖迴向來眼尖,望見他髮鬢上都有了一層細汗,竟已這般疼了,還要考慮,一副直心腸令他忍不住“噯”地喚了一聲,誰知陳焉腳步不停,眼看已到了階下。謝皖回莫名來了慍意,記得陳焉的手指碰過右肩,料定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