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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出生存以上的目的,大抵是想象力的產物。想象力需要為自己尋找一個落腳點,目的便是這落腳點。我們乘著想象力飛往遠方,疏遠了當下的現實。一旦想象中的目的實現,我們又會覺得它遠不如想象。最後,我們倦於追求一個目的了,但並不因此就心滿意足地降落到地面上來。我們乘著疲憊的想象力,心灰意懶地盤旋在這塊我們業已厭倦的大地上空,茫然四顧,無處棲身。
讓我們回到那趟名為“人生”的列車上來。假定我們各自懷著一個目的,相信列車終將把我們帶到心嚮往之的某地,為此我們忍受著旅途的無聊,這時列車的廣播突然響了,通知我們列車並非開往某地,非但不是開往某地,而且不開往任何地方,它根本就沒有一個目的地。試想一下,在此之後,不再有一個目的來支撐我們忍受旅途的無聊,其無聊更將如何?
然而,這正是我們或早或遲會悟到的人生真相。“天地者萬物之逆旅”,萬物之靈也只是萬物的一分子,逃不脫大自然安排的命運。人活一世,不過是到天地間走一趟罷了。人生的終點是死,死總不該是人生的目的。人生原本就是一趟沒有目的的旅行。
鑑於人生本無目的,只是過程,有的哲人就教導我們重視過程,不要在乎目的。如果真能像孩子那樣沉浸在過程中,當然可免除無聊。可惜的是,我們已非孩子,覺醒了的目的意識不容易迴歸混沌。萊辛說他重視追求真理的過程勝於重視真理本身,這話怕是出於一種無奈的心情,正因為過於重視真理,同時又過於清醒地看到真理並不存在,才不得已而返求諸過程。看破目的闕如而執著過程,這好比看破紅塵的人還俗,與過程早已隔了一道鴻溝,至多隻能做到貌合神離而已。
如此看來,無聊是人的宿命。無論我們期待一個目的,還是根本沒有目的可期待,我們都難逃此宿命。在沒有目的時,我們仍有目的意識。在無可期待時,我們仍茫茫然若有所待。我們有時會沉醉在過程中,但是不可能始終和過程打成一片。我們渴念過程背後的目的,或者省悟過程背後絕無目的時,我們都會對過程產生疏遠和隔膜之感。然而,我們又被黏滯在過程中,我們的生命僅是一過程而已。我們心不在焉而又身不由己,這種心境便是無聊。
1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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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滋味(1)
人生有許多時光是在等中度過的。有千百種等,等有千百種滋味。等的滋味,最是一言難盡。不過,我不喜歡一切等。無論所等的是好事,壞事,好壞未卜之事,不好不壞之事,等總是無可奈何的。等的時候,一顆心懸著,這滋味不好受。
就算等的是幸福吧,等本身卻說不上幸福。想象中的幸福愈誘人,等的時光愈難捱。例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自是一件美事,可是,性急的情人大約都像《西廂記》裡那一對兒,“自從那日初時,想月華,捱一刻似一夏。”只恨柳梢日輪下得遲,月影上得慢。第一次幽會,張生等鶯鶯,忽而倚門翹望,忽而臥床哀嘆,心中無端猜度佳人來也不來,一會兒怨,一會兒諒,那副神不守舍的模樣委實慘不忍睹。我相信鶯鶯就不至於這麼慘。幽會前等的一方要比赴的一方更受煎熬,就像惜別後留的一方要比走的一方更覺淒涼一樣。那赴的走的多少是主動的,這等的留的卻完全是被動的。赴的未到,等的人面對的是靜止的時間。走的去了,留的人面對的是空虛的空間。等的可怕,在於等的人對於所等的事完全不能支配,對於其他的事又完全沒有心思,因而被迫處在無所事事的狀態。有所期待使人興奮,無所事事又使人無聊,等便是混合了興奮和無聊的一種心境。隨著等的時間延長,興奮轉成疲勞,無聊的心境就會佔據優勢。如果佳人始終不來,才子只要不是愁得竟吊死在那棵柳樹上,恐怕就只有在月下伸懶腰打呵欠的份了。
人等好事嫌姍姍來遲,等壞事同樣也缺乏耐心。沒有誰願意等壞事,壞事而要等,是因為在劫難逃,實出於不得已。不過,既然在劫難逃,一般人的心理便是寧肯早點了結,不願無謂拖延。假如我們所愛的一位親人患了必死之症,我們當然懼怕那結局的到來。可是,再大的恐懼也不能消除久等的無聊。在《戰爭與和平》中,娜塔莎一邊守護著彌留之際的安德烈,一邊在編一隻襪子。她愛安德烈勝於世上的一切,但她仍然不能除了等心上人死之外什麼事也不做。一個人在等自己的死時會不會無聊呢?這大約首先要看有無足夠的精力。比較恰當的例子是死刑犯,我揣摩他們只要離刑期還有一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