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融合。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生命的苦惱和創造的歡欣(4)
三
尼采是個詩人氣質的哲學家,或者說是個哲人氣質的藝術家。他生前忍受不了刻板的學院生涯,辭去教職,孤獨地飄泊在南歐的群山之中。“他的伴侶是——綿亙的高原和彎曲的峽谷。”在飄泊中,他寫下了兩百多首詩歌和無數雋永的警句格言。這個世紀末的飄泊者又自命是“新世紀的早生兒”,他被他的時代所放逐,獨自佇立在無人攀登的山巔眺望遠方,眺望他心目中的新世紀,他相信他在新世紀將被人理解和接受。
然而,正是在新世紀到來之後,尼采一度遭到了最驚人的誤解。也許,本世紀前半葉的歐洲是過於政治化了,兩次世界大戰,激烈的政治變動,階級鬥爭,政權交替,使得人們習慣於以政治的眼光去理解一切。倘若沒有這個背景,尼采妹妹的曲解,納粹文人的利用,都不可能造成如此長久和普遍的對尼采的誤解。
毫無疑問,階級社會即是政治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任何一個哲學家都不可能完全脫離政治,他的政治見解必定會在他的哲學思想中反映出來。但是,哲學與政治畢竟屬於不同的層次。哲學面對永恆,政治則面對一時一地的階級利益和黨派利益。尤其是尼采這樣一個具有強烈非政治傾向的哲學家,長期以來被塗抹上最濃烈的政治色彩,結果只能是面目全非了。尼采自稱是“最後一個反政治的德國人”,他之所以厭惡政治是因為在他看來,政治與文化是勢不兩立的。他寫道:“任何人的花費歸根到底不能超過他所擁有的,個人如此,民族也如此。一個人把自己花費在權力、政治、經濟、世界貿易、議會、軍事利益上,一個人向這些方面付出了理解、認真、意志、自我超越的能量(他就是這種能量),那麼在其他方面就必有短缺。文化和國家——在這一點上不要欺騙自己——是敵對的:‘文化國家’純屬現代觀念。兩者互相分離,靠犧牲對方而生長。一切偉大的文化時代都是政治頹敗的時代:在文化意義上偉大的事物都是非政治的,甚至是反政治的……”(《尼采全集》第8卷第111 頁)
我在這裡所以要大段摘引尼采的話,是為了說明,正確理解尼采的關鍵是不要忘記,尼采是一個真正的哲學家,尼采要解決的是存在問題,即生命的意義問題,而“每一種相信存在的問題可以由一個政治事件來改變或解決的哲學,都是一種開玩笑的偽哲學”,——這恰恰是尼采的看法。
政治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上的現象,它畢竟是人性異化的領域。凡是“突出政治”的時代和民族,人性必遭到扭曲。社會進步的趨勢是非政治化,一切政治歸於消亡……
尼采的著眼點是文化。為了文化,他反對突出政治。為了文化,他也反對科學至上和物質主義。他指出,科學只關心知識問題,不關心人的內心痛苦,不能為人生提供意義和目標;物質至上更使社會成為財富的堆積場所和文化的沙漠。
可以把尼采的酒神哲學歸結為生命和文化兩大口號。生命是人生之樹的根本,文化是人生之樹的花果。第一要肯定生命,為此尼采反對宗教和倫理的人生態度。尼采認為,宗教本身就是一種倫理,因為它把生命視為惡;倫理本身也是一種宗教,因為它以某種絕對命令為前提。兩者的共同立場是否定生命。第二要創造文化,為此尼采反對功利的人生態度,政治至上、科學至上、物質利益至上的人生態度均屬此列,它們都危害了文化的發展。
生命的苦惱和創造的歡欣(5)
宗教和倫理用虛假的絕對(神、善的觀念)來抹殺自我,透過否定生命本身來解脫生命的苦惱。科學和政治既不關心絕對,也不關心自我,無視生命的苦惱。所以,它們都與哲學的智慧不沾邊。在尼采看來,唯有文化的創造才能溝通自我與絕對,救濟生命的苦惱。可是,這種非宗教、非倫理、非政治、非科學的文化究竟是什麼呢?
四
尼采尋求哲學的智慧,他找到的是詩。藝術和審美,便是他心目中唯一足以戰勝生命的苦惱的力量,便是他所珍視的文化。
把本體藝術化,或者說把藝術本體化,是德國浪漫派的傳統。謝林說,藝術本身就是絕對的流溢。諾瓦里斯說:“詩才是真正絕對的實在。”尼采繼承了這一傳統,他說:“藝術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來的形而上活動。”思辨哲學往往透過邏輯手段推演出絕對,結果自我消融在全與永恆之中了,這使浪漫派不滿。浪漫哲學試圖在個體身上達到絕對,把自我擴充套件為全與永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藝術是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