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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起點就像擲骰子一樣,它的偶然性深深植根於無法逃避的事實之中。這使我想到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爾曾經說過的一段話,大致意思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一定的時間、一定的歷史時代、一定的社會、帶著一定的遺傳基因被我們的父母生養出來,所有這些因素對於我們來說都是“被給予”的,用海德格爾的話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被“扔”到這個世界中來的。
我們必須按照這一切開始我們的生活。很多被人當作真實和理所當然的東西,其實不過是人生存其中的社會暗示影響所造成的虛幻。一個人的道德態度(他的倫理特徵)來源於他本人的心理結構,但是,這些態度又和他所處的那個社會的歷史、文化發生著聯絡,因此也必然體現著深刻的社會歷史和文化的特徵。
我們所說的人與歷史的關係大抵也是這樣一種狀況。
被稱之為歷史的東西不是現在進行式的描述,它是一種過去式的述說,一種能夠依據某種理性原則聯結成為線索的東西。從表面上看它具有強固的必然性,它的質地和方向不容許質疑,但是如果我們觀察細節,就會發現有許多或然性,只有在或然性當中我們才能夠發現人類心靈的軌跡。這就像物理學上的不確定原則 :“我們不能非常確切地同時知道一個粒子在哪裡和它的運動速度是多少 ;如果我們能夠測出它的準確位置,我們就無法測量出它的速度。”我們把它引申一下:如果你檢測歷史,你就不知道它在哪裡;如果你知道它在哪裡,你就不可能確知它的速度或者說運動方向。這很耐人尋味。
在文學的意義上,我寧可認為不知道歷史在哪裡,我只能在看到它的那個地方觀察它,而我觀察它的那個地方肯定不是別人的地方。歷史就像浩渺的星空一樣,雖然有點點星光,但其深處仍是巨大的虛無,或者換一句話說,儘管歷史是一個必須賦予內容——不管必然性還是或然性——的概念,但是,我的主人公經歷的所謂歷史沒有內容,他們僅僅是時間過程中偶然出現的人物。所以,我不希望讀者過於看重本書的歷史敘述,那是為了演出不得不搭建的舞臺,歷史在這裡是一個藉助的概念,實際上,把它理解為“時間的過程”更為合適。我更為關注的是人類自身,我描寫的是在時間過程中的人。
指出這一點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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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期文學經歷了二十多年探索和發展,終於磕磕絆絆地走到了今天,歷史會對它做出評價,但這需要時間。就我個人來說,這二十多年是我生命的核心區域,按照通常規律,這段時間應當是最富於創造力的時期,但是我並沒有寫出讓自己滿意的作品,其中原因多多,感慨也多多。進入新的世紀,當我完全徹底地把文學作為惟一生存方式以後,我感覺一個目標越來越清晰,感覺自己正在接近這個目標——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要突然加力,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和速度寫作長篇小說的原因。
人就是這樣,你不能夠躲避時代的發展變遷對於你的深刻影響,所有人都被時間改變著。同樣,時間也改變著文學。現在再來看中國文學接受外來文學(拉丁美洲文學)影響的那次大潮,就會產生更接近本質意義上的觀感——那是一次基本上喪失內容或者說拋棄了內容的形式上的衝擊,它豐富了文學的表現形式,卻逃避和拋棄了拉丁美洲文學的精髓,其後果是中國文學不但沒有“爆炸”,反而由於輕率地玩弄技巧大規模地失去了讀者,文學的神聖光環被文學自身的驕狂和漫不經心熄滅了。誰該為此負責?當然不是那些進行藝術形式探索和表現的作家,也不是那些評論家連篇累牘的鼓譟,而是時代——你不能強求這些人去做時代不容許做的事情。實際上,那些先行的探索者是讓人敬重的,他們的經驗(哪怕是失敗的經驗)將滋潤和營養後來的中國文學,這已經得到了證明。
時代怎麼了?它為什麼不容許人們像拉丁美洲作家那樣講述自己的故事?我認為問題仍然出在傳統上,政治傳統、歷史傳統和文化傳統決定著一個時代的精神走向,作家身在其中,不能不受其左右。
我們稍稍回味一下拉丁美洲文學的淵源就會看到這一點。拉丁美洲文學固然植根於那片神奇的土地,但是,我認為更重要的是歐洲近代思想對於拉丁美洲歷史和文化的深刻影響,換一句話說,是歐洲近代思想奠定了拉丁美洲作家觀察世界的方式,在力圖用全新的方式對這種觀察作出反映的時候,他們發現了就在身邊的神奇的現實。
一種好的文學必定是與時代最先進文化和思想並駕齊驅的文學。這就造成了拉丁美洲文學獨有的品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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