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1/4 頁)
胡適在哈佛大學時發現了週一良和楊聯這兩個讀書的好種子,後來只留下楊聯陪他論學唱和。我在《哈佛遺墨——楊聯詩文簡》的附錄中看到趙儷生訪美時與楊聯在電話裡吵架的事,週一良的解釋是楊聯患有精神病,便向陳先生求證。“在美國待上十年以上的人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吃牛肉恨不得吃生的,”陳先生邊吃菜邊說,“另一個是有精神病。”
有一次我問他:“胡適的新詩好嗎?”他笑著把問題遞給童元方:“她是學文學的,你問她。”大家笑了。《在春風裡》陳先生說:“我總覺得,胡先生是個詩人,而作不出詩來,這是中國文學界的一大損失。”
有一次打電話給陳先生,他第一句話就說:“你訪問了楊憲益,他有兩句詩真好,你怎麼沒引出來?”電話裡聽到他跑去找了出來:“千年古國貧愚弱,一代新邦假大空”。
1947年,陳之藩在天津北洋大學電機系讀書,有一天在廣播裡聽到北京大學校長鬍適的演講《眼前文化的動向》,覺得與他的意見有一些不同的地方,遂給他寫了一封信。胡適很快回信,彼此的通訊由此開始。陳之藩回憶:“他的誠懇與和藹,從每封信我都可以感覺到。所以我很愛給他寫信,總是有話可談。”日後這些信整合了《大學時代給胡適的信》。1948年6月13日,陳之藩在雷海宗所編的《周論》上發表長文《世紀的苦悶與自我的彷徨——青年眼中的世界與自己》,見地獨到,為胡適的朋友圈擊賞。
李懷宇 和胡適通訊之後,你曾到北平東廠衚衕和胡適見過一次面,那時候是夏天,你是穿短褲去的?
陳之藩 我穿著短褲,聊了一會兒,訓導長賀麟來了,要跟他商量學生鬧###的事,我就告辭了,和胡適實際上沒說多少話。
李懷宇 第一次和胡適見面,他的風度如何?
陳之藩 我見過的教授多了,胡適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大派。
李懷宇 現在收到《大學時代給胡適的信》裡作代序的那篇《世紀的苦悶與自我的彷徨——青年眼中的世界與自己》寫得真好,思想、文筆,看起來都不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人寫的。
txt小說上傳分享
陳之藩:秋水文章不染塵(3)
陳之藩 現在讓我寫也寫不出來。就因為那篇文章,他們都嚇壞了。他們是胡適、金嶽霖、馮友蘭、沈從文。他們彼此議論,問胡先生,這人是誰?胡先生說,他常給我寫信啊。
李懷宇 你在北洋大學電機系讀到一半時,對國家前途感到悲觀,想改讀哲學救國,就考入清華大學哲學系,這事在你們家掀起了軒然大波,你為了改專業的決定還到清華大學跟金嶽霖見過一面?
陳之藩 金嶽霖真厲害,我真服他。那時候我很悲觀,他說,你知道什麼叫悲觀嗎?悲觀就是你認為有一套價值觀念以後,比如你覺得金子很值錢,你當然要設法儲存,把金子拿到家裡來,拿到兜裡來,但是儲存之無法,金子被人搶走了,乃感悲觀。他給我解釋半天,我心裡很舒服,他並沒解答我的問題呀。他說胡先生的思想跟汽車一樣(笑),是後來居上,汽車越新的越好。他每一句話都像格言似的,你真受不了。
李懷宇 就是那一次見面,他把你從清華給打回來了。
陳之藩 他又不給你作決定,但是聽他這麼一說,就又回到北洋大學了。
李懷宇 有沒有給他寫信?
陳之藩 寫信以後才能見到他嘛。寫信有好多種,比如說,“懷宇吾兄大鑒”,中國式這麼寫(從右到左豎著寫),也有跟外國一樣,橫著寫,現在大陸也橫著寫。金嶽霖他這樣(從左到右豎著寫),他怕他手粘墨(笑)。金嶽霖跟梁思成住在一塊兒。梁思成是林徽因的丈夫,他們的兒子梁從誡在美國說得最精彩的一句話是:前清政府真是腐敗,出了我爺爺梁啟超;中華民國真是不行,出了我爸爸梁思成;我現在從偉大的祖國來,出了我!大家就一起鼓掌(鼓掌,大笑)。就是這句話,我們聽得最舒服。
李懷宇 你和馮友蘭有沒有見過面?
陳之藩 我對他的書很熟,但沒見過,他當時剛從美國回來,不容易見到還是怎樣,我忘了。我喜歡馮友蘭,而胡適不喜歡他,我還在胡適那兒吹馮友蘭,胡適太忙,馮友蘭的書他大概沒看過多少。他不喜歡馮友蘭是因為馮友蘭是當代同行而出毛病,還是因為馮友蘭跟他宗派不一樣,那時候我搞不清楚。現在我覺得馮友蘭不像他自己書中寫的那麼好,但是胡適始終倒是一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