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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倬雲 我是有意這麼做的。我在臺灣大學歷史系做系主任時,第一個事情是修改課程:中國是一圈;東亞各國——日本、朝鮮、韓國、馬來西亞、越南、蒙古是一圈;再外一圈是美、俄、英、法、德。我教學生理解,你讀歷史不能光讀中國史而已。你看了《萬古江河》之後會理解:中國從來不是孤立的。從新石器時代就給人家文化,拿人家文化。從新石器時代逐漸併合,併合中原,併合中國,併合到大中國。它的視野、它的領域都在跟外面接觸,準備走向大世界共有的大人類,為我們下一代的孩子準備這條路,將來中國必定是全世界的一部分,不能獨立於外。
李懷宇 你在五十歲以後對中國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
許倬雲 那時候我就拿最大的“全人類”、最小的“個人”這兩個當作真實不虛的東西。餘外,國也罷,族也罷,姓也罷,都是空的,經常變化。哪個國的疆域沒有變過?哪個族是永遠這麼大的?哪個姓沒有中間變化而來?哪個地方是永遠同一個地名?哪個村永遠是同一批人?都是變化的,只有全人類全體跟一個個人是真實的。
李懷宇 在你之前,像陳寅恪、錢穆先生這些前輩有沒有用這樣的眼光來看中國歷史?
許倬雲 寅恪先生為什麼寫《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他要指出唐朝是一個混雜的東西。為什麼寫《唐代政治史述論稿》?因為他的家裡經歷了同光年間的清流與濁流之間的黨爭,寫牛李黨爭是同光黨爭投影過去的。他寫的關懷基本上不在歷史本身,自己擺在歷史裡。他寫柳如是,是講一個無可奈何接受了革命的人,留下來沒有走,後來是很懊悔的。但是當時為什麼不走呢?世家子弟吃不起苦,逃了一次難已經苦死了,不想再逃第二次難。他寫陳端生,是“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他特別表彰孟麗君這種男人裡沒有的女子,來看不起世間一般冠冕堂皇的人物。他早期寫印度神話,是探索中古以後中國接受了外來的影響,尤其是佛教。他跟賓四先生很不一樣,賓四先生是愛國主義,但是寅恪先生一輩子沒有寫出一個類似通史的東西。
許倬雲:只有“全人類”和“個人”是真實的(9)
李懷宇 為什麼這麼多史學家裡,陳寅恪先生不寫通史?
許倬雲 他有能力寫的,晚年眼睛瞎了,環境又不好,於是人間少了一部好書。
李懷宇 你是不是把《萬古江河》當作晚年對中國歷史考察的一個總結?
許倬雲 對。我另外還在寫一本《萬古江河》的姐妹篇,那是投射到未來的。寫中國面對未來的世界,每一章講一個問題,中國的演變過程,加上平行的在其他文化系統裡演變的過程,然後未來是變成什麼樣子。歷史學和未來的預測合在一起。
倪匡:我唯一可以謀生的手段就是寫作(1)
倪匡
1935年生於上海,1957年到香港,1992年移居美國,2006年回到香港。
居港期間,倪匡創作了大量小說、劇本、散文,其中以衛斯理系列小說最為著名,為創作量最高的華語作家。
我和古龍是1967年在臺灣第一次見面,之前我代武俠小說雜誌約他寫稿,他寫了《絕代雙驕》。他寫了一段就斷稿,我幫他續了很多。所有名家的小說我都續過,金庸續過,古龍續過,臥龍生續過,諸葛青雲續過,司馬翎續過,我喜歡續小說,我覺得很好玩。
倪匡先生的住處位於香港銅鑼灣,高處可見豪宅,低處是一片舊樓,他說:“每天看著窗外風景,告訴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剛坐下來,他就介紹:“我們在美國的房子很大,見過的人沒有不喜歡的。這房子是一個建築家專門建給一個舞蹈家住的,三層五千多尺只有一間房,反而有四個洗手間,古怪到極點,我一看就喜歡。”
從平靜的美國回到熱鬧的香港,倪匡順其自然,說起美國神采飛揚,談到香港妙語連珠。一個下午的採訪,是在笑聲中度過的。
我說:“今天是來聽你講故事的。”“有人叫我寫自傳,我的自傳三百字就可以寫完。我從1957年來香港快五十年了,這五十年除了寫稿,還是寫稿。”倪匡操著有濃重口音的粵語,講話速度飛快,“寫稿之外,就是吃、睡。人家問我現在忙什麼,我整天睡覺,而且一睡就做夢,人家笑我的人生有兩次,夢中一次,現實一次,好像莊子一樣,都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夢中。我的很多小說都是做夢做出來的,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小說在夢中想到很古怪的情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