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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居”外的另一個院子才是荷塘所在,數畝地大的池子栽滿荷花,頓感“十萬狂花入夢寐,一襲清馥逸荷塘”並非虛言。荷塘中間是一個石砌的舞臺,上面擺放一架鋼琴,劉詩昆在試音,旁邊站著兩位妙齡佳麗。荷塘周圍是走廊和幾座兩層樓房,不少藝術家在此揮毫的墨跡隨處可見,黃永玉各個時期的照片和畫像尤為醒目。
沿荷塘漫步,看看字畫,賞賞荷花,幽香撲鼻,遠處則飄來烤全羊的香味。日漸黃昏,賓客陸續到達,荷塘邊的廣場已擺上自助餐,生日蛋糕則擺在舞臺後的大廳裡。黃永玉站到舞臺中間,只說了一句:請大家來聚聚,開心一下。於是上百位賓客食指大動,分坐荷塘四周,觥籌交錯之間,欣賞舞臺中的表演。
黃永玉:創作的起點是快樂(2)
華燈初起,正是酒足飯飽之時,劉詩昆一曲奏響,全場肅靜。黃永玉嘴叼菸斗,坐在鋼琴旁的臺階上,已然心醉了。
和黃永玉共進晚餐,光聽他講話,已經半飽。那種調動氣氛的功力,至今猶歷歷在目。座上有人問他:“您現在吃辣椒嗎?”“用鼻子吃不行,用嘴巴就行。”又有人問:“平時有什麼活動?”“打乒乓球啦,畫畫啦,拳擊現在是不能打了,家裡有個沙包,每天打打沙包。我彈鋼琴的水平和我日文的水平差不多,認得中國字的那部分……”
談興最濃的還是他的故鄉鳳凰。“有一次,我在江邊畫畫,一個導遊帶了一幫人,看我在江邊的那幢房子。房子叫做‘奪翠樓’,導遊就說,黃永玉以前有一個老婆是人家的,叫‘翠兒’,是黃永玉搶來的,所以叫‘奪翠’。其實哪有這種事情,從字面上講,‘奪翠’就是把綠顏色‘搶’過來,在我們家鄉話裡說這件東西很‘奪翠’,就是很多綠顏色,顏色鮮豔的意思。”笑眯眯的黃永玉彷彿在講著與自己並不相干的故事。“還有一次,我在鳳凰的路上走著,有一個人一看見我,就叫:‘沈從文!’”
晚餐後的第二天下午,我提早半個小時到達黃永玉的住處。黃永玉還在午休,黃黑蠻出來泡茶聊天。黃黑蠻也是畫家,現居香港,言語質樸。我知道經濟學家張五常寫的文章都指定由黃黑蠻畫插圖,稱他為“我的御用畫師”,便聊起張五常在美國賣假古董的新聞。陸續有黃家的朋友到來,帶來了各類相機,黃黑蠻很喜歡攝影,說起來深得門道。
正談間,黃永玉出來了,手執菸斗,面帶微笑,在座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肅立起來。訪談一開始,黃家親朋拿著相機在不同角度上拍照。閃光燈影裡,我恍然覺得這是一位江湖老大主持的英雄會。可惜“黃老大”的聽力不太好,只好湊近一些,提高聲調,距離感頓時消失了。一會兒工夫,便覺得這位老大不喜歡正兒八經的訪談,更樂意百無禁忌地聊天,“黃老大”的英雄會變成“黃爺爺”的故事會了。
黃永玉的童年在湖南鳳凰度過,讀書時以逃學聞名,十二歲離鄉求學,在廈門集美中學讀書時多次留級,後來校友聚會時,曾經跟他同班的有一百五十來人。1948年,黃永玉從臺灣來到香港,起初沒有住所,漫畫家廖冰兄慷慨地邀請他到家中暫住,那時,廖家三十來平方米的房裡已經住了好幾個人。在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黃永玉第一次舉辦個人畫展,後任《大公報》臨時美術編輯,同事中有金庸、梁羽生等。在香港,黃永玉與聶紺弩、葉靈鳳成為忘年交,日後又與黃、蔡瀾成為忘年交。
李懷宇 在香港羅孚先生家,我們聊到你的一件趣事,說一家館子童子雞做得很出名,你和朋友經常去,有一次你們吃到一半發現大家口袋裡都沒有錢,你就對著飯館裡飼養的熱帶魚畫了一張速寫,用手指頭蘸著醬油抹在畫上,算是著色,畫完給葉靈鳳打了一個電話。沒過多久,葉先生笑眯眯地來了,你交上畫,葉先生預付稿費付清了飯錢,大家盡歡而散。
黃永玉 有這個事,就是偶然的這麼個事。羅孚當時沒有跟我去,主要是葉靈鳳先生,葉先生當時在《星島日報》工作,那個店叫“美利堅”,裡面有童子雞,我們那時也沒有什麼錢,沒有常常去。
李懷宇 那時候還有一位後來很出名的同事——金庸,他跟你同齡。
黃永玉 喔,查良鏞。香港有一家電視臺採訪過我,請我談他,我說,查良鏞根本不適合寫武俠小說,他應該幹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