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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倬雲 後來我讀三年研究所更舒服了,四個學生,很多老師。我到芝加哥大學也很幸福。
李懷宇 現在回想,當年的臺灣大學學風如何?
許倬雲 第一點,學生的基礎好。第二點,學生少,老師多,所以很多時間可以跟老師交往。老師也沒有外務,住在學校附近,我們關係很密切,晃悠晃悠就到老師家裡去,和老師聊天,這在現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懷宇 傅斯年先生當時想把臺灣大學建成臺灣的北京大學?
許倬雲 對。他對我們非常好,我們一直懷念他。
李懷宇 你和傅斯年先生交往多嗎?
許倬雲 他找過我兩次。一次我參加全校作文比賽,得了第一名,他單獨找了我一次。另外,他經常巡視學校各處,有時候在校園碰見,他到我們宿舍看我們吃什麼飯,嘆口氣。他下去,司機在門口等他,我們圍著看。他五十四歲就死了,真可惜!今天沒有這種校長了。
李懷宇 陳寅恪先生的學生王永興告訴我,當年在昆明警報響的時候,樓上的人往樓下跑,只有傅斯年一個人往樓上跑,為什麼呢?他去扶陳寅恪先生。
許倬雲 傅先生跟寅恪先生交情非常好,在德國留學是朋友。寅恪先生後來很長時間沒有歸隊,在香港跑來跑去,我們還有很多他的信,在檔案裡面,他說錢不夠了,問傅先生要(笑)。傅先生是高血壓、心臟病,被政府追問:“你為什麼花這麼多錢蓋學生宿舍?”他被氣死了。
李懷宇 你在臺灣大學時已經對上古史很感興趣了?
許倬雲 對,我幾乎一進去就對上古史有興趣。你想我第一本文言文的書讀的是《史記》,我父親受的是海軍軍官的教育,可是他的古文底子非常好,教我讀很多古文的東西。進大學以後,當時臺灣大學最強的是上古史,上古史是史語所的強項,史語所跟臺灣大學等於是一個班子,兩個招牌。因為名師多,所以我讀上古史多。李宗侗先生對我啟發非常多,還有李濟之先生、林純聲先生、勞貞一先生。董彥堂先生希望我跟他讀文字,我說,我興趣不在這裡,後來他教我曆法學。
許倬雲:只有“全人類”和“個人”是真實的(4)
李懷宇 那時候常泡圖書館?
許倬雲 那時候圖書館跟現在不一樣,是封架式,要到閱覽臺寫我們要的書的名字,在卡片抽屜裡找出書名、編號,館員到庫裡拿了書交給我們,就在書桌上看。我們除了上課,就在圖書館。我們可以在圖書館坐到晚上11點。
李懷宇 是什麼樣的機緣到芝加哥大學留學?
許倬雲 說來話長。我在研究生的第二年,學校裡有李氏基金會提供獎學金,是全校最好的學生去考,我運氣很好,就考上第一名。但是基金會的要求是健全青年,我不健全,所以就算了。錢思亮校長很不高興,就找胡適先生幫忙,努力了兩年,找到了華僑徐銘信先生,由他捐出一千五美金。這錢不夠,我就申請學校,芝加哥大學願意補上一些錢,這樣我就去了。芝加哥大學是當時全美國近東考古和埃及考古最強的學校,東方研究所做這方面工作,遠東的部分就附在旁邊。所以我三分之一課程讀近東跟埃及,另外三分之一讀其他亂七八糟的學科,有三分之一跟顧立雅做獨立研究。
李懷宇 在芝加哥大學你還成了醫學研究病人?
許倬雲 他們還開刀診治我的腳。一報到,就做身體檢查,檢查結果是學校對我的手腳很感興趣。醫生說很難得見,就問我願不願意在這裡治療,我說:“沒錢。”他們說:“錢不要擔心,你是我們的研究病人。”我8月份去,聖誕節就開刀,開了五次刀,每年住三個月到半年,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笑)。
李懷宇 這五年裡,你主要的學術興趣在哪裡?
許倬雲 很廣泛。埃及史、兩河流域的考古學、社會學、歐洲中古經濟,什麼都有。我住在神學院的宿舍裡,耳濡目染,就對神學有興趣,也選課。我跟神學院的學生一起淋浴,有幾十個龍頭,中間有個大桌子,淋浴完大家就圍著中間的大桌子討論問題。溫度很高,所以不用擦,身體都會幹。
李懷宇 當時正是社會學如日中天的時候?
許倬雲 對。芝加哥大學是韋伯學派進入美國的第一個據點。韋伯跟馬克思是兩大宗派,馬克思是非常好的社會學家,不要單純地把他當政治家、革命家看,他是社會學者。韋伯是反駁他的,但是韋伯也不是不講經濟學,韋伯一生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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