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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甫全身披掛,神情十分嚴肅,嗓音低沉,正在處理面前搶來的一大桶武器,大桶已經大大劈開,從裡面倒出大量的斧頭、長劍、鐵盔、鎖子甲、鐵甲、梭標、弩弓和旋轉箭,好似象徵豐收的牛角,源源不斷倒出蘋果和葡萄。人人從成堆武器中隨意自取,有的拿高頂盔,有的拿劍,有的拿十字形刀柄砍刀。孩子們也自行武裝,甚至有的斷腿人身披甲冑,穿護胸甲,從喝酒的人大腿中間穿過去,活像大金龜子。
最後是第三堆聽眾,人數最多,吵得最兇,也最快活,把桌凳全佔滿了。當中有個人聲如笛子那麼尖,正在高談闊論,同時破口大罵;這個人全副武裝,從頭盔直至馬刺,穿戴著整套沉甸甸的甲冑,全身都隱沒在戎裝裡,只能看見一隻向上翹起、不知羞恥的辣椒鼻子,一頭棕色的捲髮,一張淡紅的嘴巴,一雙充滿膽大包天眼神的眼睛。他的腰帶插滿匕首和短刀,腰側佩著一把長劍,左手執著一張生鏽的大弩,面前擺著一隻大酒罐,還不算右手摟著一個袒胸露臂的胖墩墩的妓女。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咧著嘴在笑,在罵,在哭,在喝。
還有二十來個次要的團伙;還有頭頂著酒罐,來回奔跑,給人斟酒的許多姑娘和小夥子;還有蹲著賭博的人;有玩彈子的,有玩跳珠子的,有擲骰子的,有玩小母牛①的,有玩投圈子熱烈把戲的;還有這個角落有人吵架,那個角落有人親吻。把所有這一切都加上去,你大體上對這一整體有某種印象,而在這一整體上搖曳著一堆熊熊火焰的亮光,酒館的牆上也就歡跳著許許多多巨大無比和奇形怪狀的人影。
至於聲響,那就像置身在一口震天價響的大鐘裡面。
一隻盛油鍋,從燒烤滴下的油脂有如雨點滴,噼啪直響,這響聲正好填補了大廳兩頭東呼西應、無數交叉對話的空隙。
在這片喧囂聲中,在酒館的深處,在壁爐內側的凳上坐著一個哲學家,雙腳埋在爐灰裡,眼睛盯著沒有燃盡的柴火,聚精會神正在沉思。此人就是皮埃爾·格蘭古瓦。
“加油,快,趕緊,快武裝好!一個鐘頭後就要出發!”克洛潘·特魯伊甫向黑話幫的人吩咐道。
有個姑娘哼唱著:
晚安,我的父親我的母親!
最後走的人要把火掩埋好。
兩個玩牌的人爭執不休。“奴才!”其中吵得臉紅耳赤的一個朝另一個伸出拳頭大聲嚷道,“我要在你身上打出梅花印子來,那你就可以在國王陛下的牌局中代替梅花J了。”
①一種互搶額上帽徽的把戲。
“哎呀!”一個諾曼底人吼叫著,這從他那重鼻音可以聽得出來。“這裡擠得就像卡約維爾的聖像①一樣。”
“孩子們,”埃及公爵假聲假氣地對他的聽眾說道:“法國女巫去赴群魔會,不騎掃帚,不乘座騎,不塗油脂,只不過念幾句咒語。義大利女巫總有一隻公山羊在門口等著她們。她們都必須從煙囪裡出去。”
有個從頭到腳全身武裝的小夥子高喊著,其聲音蓋過了全場的喧譁聲。“絕了!真絕了!今天是我頭一次全身武裝!流浪漢!我是流浪漢,基督的肚子呀!給我倒酒喝!……朋友們,我是磨坊的約翰·弗羅洛!出身貴族。我認為,假若上帝是禁衛騎兵,他也會當強盜的。弟兄們,我們就要去進行一次壯麗的遠征了。我們都是英勇的戰士。圍攻教堂,攻進大門,救出那個漂亮的姑娘,把她從法官的虎口中救出來,把她從教士手中救出來;拆毀隱修院,把主教燒死在主教府內,我們傾刻間就能大功告成,連一個鎮長喝一匙湯的工夫都不要。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我們要把聖母院一搶空,那一切都解決了。我們要吊死卡齊莫多。你們認識卡齊莫多嗎,小姐們?聖靈降臨節的一天,你們見過他吊在大鐘上直喘氣嗎?聖父的角!真是妙不可言!活像一個魔鬼騎在獸嘴上。……朋友們,聽我說,我心底裡是流浪漢,靈魂中是黑話幫,生來就是乞丐命。我一度很有錢,財產都給我吃喝光了。我母親本來要我當軍官,父親要我當副祭司,姑媽要我當審訊評議官,祖母要我當王上身邊的紅衣主教,姑奶奶要我當穿短袍的司庫。我呀,卻成了流浪漢。我把這事告訴父親,他朝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告訴了母親,老太太放聲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像壁爐柴雜上這根木柴似的。歡樂萬歲!我是個真正的禍星!酒店老闆娘,換另一種酒來!我還付得起帳。不要再喝蘇雷斯納酒了,嗆得我的喉嚨難受。他媽的!還不如吮只藍子潤喉嚨來得過癮呢!”
①卡約維爾位於諾曼底的聖旺德耶附近,其禮拜堂擁有四五百萬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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