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你朗誦葉芝的詩吧,呼啊。說罷抬了抬眉毛,淺澤,認真聽。
你在織什麼/ 如此美麗而明豔/ 我在織這憂傷的披風/ 在所有人的眼中/ 它多可愛啊/ 將是這憂傷的披風/ 在所有人的眼中
你在造什麼/ 用這遠航的帆篷/ 我在造一隻承載憂傷的船/ 白天又黑夜地疾馳在海上/ 憂傷地漂泊流浪/ 白天又黑夜
你在織什麼/ 用這樣潔白的羊毛/ 我在織那憂傷的鞋子/ 將輕快的腳步踩得無聲無息/ 在所有憂傷的耳中/ 倏然而輕快
徊年的語調充滿起伏的感情。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葉芝的詩歌,充滿了浪漫的美麗與憂傷的愛,像一首首古老的愛爾蘭歌謠。適合在黃昏候鳥歸巢的時候坐在開滿薔薇花的庭院中,煮一杯濃郁的咖啡,獨自,抑或與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品讀。
他又念道:
The hour of the waning of love has beset us;
And weary and worn are our sad souls now;
我們被愛情枯謝的時光圍繞著/ 此刻我們憂傷的靈魂已疲憊不堪。
我去教堂司琴的時候,徊年總會自己到教堂後面的白樺林畫畫,等到查經聚會快結束的時候,就一手提著大大的畫箱一手拿著許多畫作到教堂門口等我,在回家的路上給我講很多笑話,有的很好笑,有的很無聊。而每當我在聽完笑話面無表情的時候徊年都會滿臉沮喪,我曾嘲笑他那時的表情像“一隻賣力表演了卻得不到食物的猴子”。
有一次我從教堂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他正在陽光下變換著自己的手影,笑得一臉落寞。那一瞬間,時光疾速倒流,我想起了曾經那個因為沒有同學結伴而只能獨自回家的自己,每每感到寂寞就會對著夕陽變換手影,笑得一臉落寞。而歲月在彈指間匆匆而去,我也早已不再願意觸碰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誰知今天竟因為眼前這個少年的一個動作而向記憶倒戈。
回家的時候我們並排走在路上,徊年一直把手交叉在腦後,抬起頭在看天空中滑翔而過的飛鳥。
我突然問,嘿,你寂寞麼?
沒想到徊年卻微微翹起右嘴角,同時抬了抬眉毛,伸手揉我的頭髮——我的身高只到他的耳朵。我早就告訴你不要想太多,你小子怎麼就是不聽?我寂寞?別開玩笑了。說罷乾笑三聲快步向前走去,邊走邊說,啦啦啦,我的朋友遍天下!
街道兩旁的樺樹在夏日的晚風中輕顫,它們被夕陽拉長的影子落在我的身上。
一個曾經在夜晚對我說起母親時喉嚨哽咽的男孩;
一個既聽激烈的搖滾又聽哀傷的純音樂的男孩;
一個喜歡葉芝的充滿了憂傷與愛的詩歌的男孩;
一個放肆地宣稱自己是偉大天才的男孩;
一個在夕陽下變幻著自己的手影笑得一臉落寞的男孩。
怎麼可能不寂寞。
他所謂的“朋友遍天下”或許只是用來掩飾寂寞的說辭;他熱衷於給自己和別人講笑話,到頭來也只不過是填補寂寞的工具。
只是愈填愈寂寞,愈寂寞愈填。
他像白樺林中的一隻普通而寂寞的蘑菇。
6
那天下午我們本來說好一起去教堂後面的白樺林,他教我畫畫。然而在出家門之前電話鈴卻突然響了,徊年在接起電話之後對我說,淺澤,是我媽媽給我打來的電話,你等我一會兒。
我點點頭,那我在門外等你。
徊年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情緒顯然不對,我雖然心有忐忑,卻不曾多問。誰知並排走在路上時他卻突然開口,淺澤,我媽媽……我媽媽剛才在電話裡對我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她說倘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希望我以後能好好照顧自己……你說她會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我知道由於家庭環境的特殊,徊年對母親的感情超過了一般孩子。我說,徊年,你的媽媽可能正在工作,沒時間和你多講話,你太多慮了。
然而他依舊把手交叉放在腦後,憂心忡忡。
那時候我尚未察覺,自己已逐漸貪戀起與徊年在一起的時光。這充滿靈氣的少年,他寫詩,畫畫,聽音樂;他厭惡一成不變,憎恨循規蹈矩;可他的內心卻善良而充滿熱情。這樣的少年往往會被上帝眷顧,將一連串的驚喜饋贈給他用以裝點生活。
然而上帝也會有犯錯的時候,有一次,他把災難當作驚喜贈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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