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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為,豐子愷後來解釋其中的緣由說:“第一緣緣堂(豐子愷故鄉寓所名)是安息之所,歸宿之處,溫暖安逸的趣味,使我難以割捨。與其死在野外,不如與他同歸於盡,一時大家捨不得拋棄這些累贅之物。第二,石門灣本地人就誤認這裡是桃源。談論時局,大家都說這地方遠離鐵路、公路,不會遭兵火。況且鎮小得很,全無設防,空襲也決不會來。”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戰爭伊始,豐子愷並不想因戰爭而改變自己的生活,當然更談不上參與實際的抗戰活動。或許此時豐子愷只是準備做戰爭中的隱民,在戰火紛飛中繼續營造自己溫馨的世外桃源。儘管漢口和四川的朋友不斷寫信給豐子愷,讓他早日離開處於戰火中的故鄉,但此時的豐子愷卻還沉迷在溫馨田園生活的幻夢中,他不願意離開他生活的這片土地,不願意離開他親手建造的帶給他無限快樂的家園。1937年陰曆九月二十六日是豐子愷的40歲生日,這時相距不遠的松江已經失守,嘉興也已經是炮火橫飛,但處於鄉村的石門灣表面卻平靜如初。此時的豐子愷顯然還沒有清醒地意識到戰爭意味著什麼,儘管他知道中日戰爭已經開始,但他卻總覺得這場戰爭相隔自己很遙遠。因此,即便在此時,豐家還是在為豐子愷做壽。“糕桃壽麵,陳列了兩桌;遠近親朋,坐滿了一堂”。堂上高燒紅燭,室內開設壽筵,充滿了一派祥瑞之色和祝賀之意。作為一個深受佛家思想影響,具有出世思想,追求無拘無束、自然適意的日常生活境界的藝術家,抗戰始發,沉迷在自我營造的幻影中,有此種行為我們也完全能夠理解,畢竟他還沒有親身感受到戰爭的來臨。豐子愷後來也反思過自己當時的行為,他說:“上海南市已成火海了,我們躲在石門灣裡自得其樂。今日思之,太不識時務。”幻夢畢竟只是幻夢,豐子愷最終還是會覺醒,正如柯靈在《抗戰中的豐子愷先生》中所說:“在前線流血的,在後方流汗的,在沒落的渦流中掙扎的,在敵人的褲襠下扮鬼臉的,映照之下,嘴臉分明:有血型的這邊來,缺人性的那邊去。——中間隔著一條抗戰的鴻溝。”在無情的戰火中,哪裡都不會有溫馨的桃源。
1937年11月16日,跟往常一樣,豐子愷繼續著自己平靜的家居生活。這一天豐子愷正在緣緣堂閱讀《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史》,他準備將日本侵略中國的無數事件用漫畫的形式表現出來,編一本《漫畫日本侵華史》。可就在這一天下午,豐子愷的家鄉石門灣這個毫無軍事設施的江南小鎮,也成了日寇屠殺的戰場。日機對石門灣狂轟濫炸,當場炸死三十多人,傷無數,其中有一顆炸彈是對準緣緣堂而投下的,萬幸的是,豐子愷的家人都只是受了驚嚇,皆平安無事。豐子愷回憶說:“我們的房子最高大,最矚目,猶如鶴立雞群,劊子手意欲毀壞他。可惜手段欠高明。”嚴酷的現實使豐子愷徹底清醒了,他終於明白,在無情的戰火下,緣緣堂並不是溫馨的桃源,他的桃源幻夢徹底破滅了。在現實的刺激面前,豐子愷決定不做日軍鐵蹄下的順民,儘管舍親別友,舉家逃亡需要極大的勇氣,但豐子愷依然決定“我決定到長沙!否則半路轉入溝壑!但絕不願居浙江!仙居也許比長沙好,但我決定要到長沙”!眼見的人間慘劇使豐子愷回到人間,儘管他喜歡溫暖安逸的趣味,追求自然適意的生活境界,但是當國恨和家仇一痛,怒火和炮火齊燒之時,他便不再孜孜於充滿趣味的自我生活天地,而是把個人解脫和一切眾生解脫相統一,將自己的命運和民族的命運聯絡在一起,“寧做流浪漢,不做亡國奴”。
“盡載一切眾生,開到永遠太平的地方”(2)
11月21日,豐子愷一家攜帶簡單的行李,與親友們匆匆話別,登上一隻小船告別了石門灣,踏上了逃難的路途。此時的豐子愷心情頗不平靜。作為一個佛教徒,豐子愷具有濃烈的悲天憫人的情懷,他認為:“真是信佛,應該體會佛陀的物我一體,廣大慈悲之心,而護愛群生。至少,也應該知道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之道。”對於留在家鄉的父老鄉親,豐子愷飽含著對他們的同情,“我每次設身處地的想像炮火迫近時他們的情境,必定打幾個寒噤。我有十萬斛的同情寄與淪落在戰地裡的人”。佛家歷來強調慈悲為本,作為佛教徒,這種慈悲心也自然滲入豐子愷的精神血液中。1937年“八·一三”事變後,上海民眾逃難由此心出發,豐子愷不能不對殘暴的侵略戰爭表示極大的憤恨,同時他還以己度人,希望能將一切眾生帶到一個太平的地方,一個沒有戰爭,沒有慘劇,沒有殘暴的所在。在離別石門灣時,看著眾多親友鄉親臉上悲慼、惶恐的神情,豐子愷極其沉痛,他哀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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