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路跑著一路想,放她逃出來的到底是不是吳貴?如果是他,是真放還是另有所謀?管它呢,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反正現在是自由了,先跑遠遠的再說。可是,兩條腿如同灌了鉛,哪還有力氣再跑,回頭看看並沒有追兵,真想靠著牆根歇一歇。突然聽到一陣悅耳的聲音,“叮叮噹,叮叮噹,叮噹叮噹叮叮噹……”電車!她知道在這兒見到電車,肯定是四面城。正好一輛電車靠站,看見人們隨便上下,她想也不想一個箭步竄過去,抓住扶手就上去了。那時的電車沒玻璃窗戶,窗戶框子跟車身差不多長,兩排木條椅子對面放著,乘客坐在上面半拉身子露在車外邊,花筱翠不敢坐在椅子上。因為電車不會掉頭,兩頭都能駕駛,她從後頭上了車,就近便蹲在了大輪盤的車閘旁邊。
天津人有個天生的習性,只要湊在一塊,不管認識不認識就愛瞎搭吧,口播新聞的速度比話匣子還快,掛甲寺放個屁立馬小西關就能聽到。一聲小喇叭響,電車開動了,乘客中就有播講新聞的了。
“嘿,大爺!你老聽說南市裡頭今天鬧翻了槳嗎?”
“還聽說幹嘛,我剛打南市來,本來去看閨女的,走半道看見當兵的亂竄,怕粘乎上麻煩,這不撥頭回來了嗎。”
“你老聽說為嘛嗎?”
“說嘛的都有,有的說是樂亭的一個戲班子惹了吳家大院。”
“那是胡掰,實情是吳家大院出了飛賊,趁著夜個黑晌的雷雨,把吳家大院的帥印給端走了。”
賣票的收著錢撕著車票,也搭吧上了,“不對吧,剛才下車的那位爺說,是吳胖子的姨太太成群結夥逃跑,‘咔嚓’一個響雷劈死仨,就這麼著還跑了十好幾位呢!今天早上吳胖子下令,全城捉拿逃跑的姨太太。”
“對上茬兒了,這是正根兒,你老坐穩當了,我該到站了。”
聽著車上的議論,花筱翠更弄不清事態發展到什麼程度了,聽到“吳胖子下令”這句,尤令她膽戰心驚。如果吳胖子真的回來了,決不會善罷甘休,逮回去死不了也得扒層皮下來。想到這兒不由得渾身戰慄,使勁把頭埋進懷裡。
“嘿,這位大姐哪上的車,買票了嗎?”司票員終於發現了她。
她不知道哪兒上的車,抬起頭含糊地說:“剛,剛上來的。”
賣票的伸出手來,“不管哪上的,賣票吧。”
這可能是中國最早的也是唯一一條實行一票制的公共交通車的線路。庚子之亂,八國聯軍的大炮把天津城轟成一片廢墟。隨後,都統衙門強令將殘垣拆除,四面城變成了東南西北四條馬路。1902年,比利時通用銀行取得了設立電車公司的專利權。1906年,建成了環城的第一條電車線路,到了二十世界三十年代,天津的電車線路幾乎遍佈市區,延伸到各租界。花筱翠上的就是最早開通的環城跑的白牌電車。白牌電車不論坐幾站,一律一個大子兒。當年一個大頭兒能買一袋洋白麵,有時比一袋洋麵還多。不論孫大頭兒還是袁大頭兒,隨每天的行市波動,差不多兌換四百至五百大子兒,相當於買十合一包洋火的價,一個大子兒可以環城坐一圈兒,應該說還算比較實惠,很快被普通市民接受。
花筱翠第一次坐電車,不一定知道買票,那也應該知道坐車花錢,不過她是上車後才意識到的。“買票呀!”賣票的看出來了,這又是一個白坐車的,嗓門特別高。喊這麼一嗓子有三層意思:天津人最瞧不起貪小便宜的,這麼一喊全車人都知道了,讓所有人都寒磣寒磣這位白坐車的。寒磣完了還得補票,沒錢補票的,一般情況哄下車也就算了。其次起警示作用,警告其他企圖懵事將要下車還沒買票的主兒,別找寒磣趕緊買票。最後這點更重要,這一嗓子是喊給司機聽的。若是大車箱有兩個賣票的,也是給另一人聽的。以此表明本人忠於職守清白無暇,沒有任何私弊。若干年後,隨著產業工人的增加,電車運營出現早晚高峰,電車公司常常派職員隨機上車查票。一旦查出白坐車的,要帶回公司加倍處罰,嚴重的會交警局處置。失職的司票和司機,也會受到輕重不等的處罰,多次類似的失職飯碗就算砸了,所以不能怪賣票的嚴厲。
花筱翠知道反正是丟人現眼了,索性站了起來,怯聲說道:“俺有急事出來的匆忙,忘了帶錢。俺不是那種貪小佔便宜的人,可是身上實在沒有值錢的東西,只有隨身穿的應時衣裳,你老挑幾件權當我的車錢吧……”說著蹲在地上就要開啟包袱。
天津人路見不平好摻合事,尤其見不得女眷可憐。
乘客中有人說話了,“得了吧,誰還沒個水長路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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