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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般潑婦的“坐地泡”是沒有什麼兩樣的,比如拆遷糾紛中,不願被拆的一方往地上一躺,說:“有本事,你就把老孃也弄走。”往往就真的弄不走,如強行弄走,是要出人命的。
嘉靖:萬歲,陛下(11)
蔣氏在通州“坐地泡”,她的寶貝兒子則在紫禁城鬧辭職,配合極佳。自古以來,皇帝———傳說中搞禪讓的堯舜不算數,他們並非“皇帝”———除了自己翹辮子和被趕下臺,都是一屁股坐到底,向來無有主動請辭的。沒想到,嘉靖小小年紀,居然要創造這樣的歷史。
誰想得到呢?想不到,當然就“惶懼”了。
趁眾人“惶懼”之際,嘉靖再次召見楊廷和、蔣冕、毛澄一班閣員,重申“父興獻王獨生朕一人,既不得承緒,又不得徽稱,朕於罔極之恩,何由得安?”張璁也得了風聲,趕來火上澆油,遞交第二篇攻擊內閣的奏疏,說:“非天子不議禮,願奮獨斷,揭父子大倫,明告中外。”言下之意,議禮乃天子專權,陛下完全不必理會閣臣,自己做出決定。
幾經攪和,繼嗣派的防線不知不覺已呈頹陷之象。十月初,嘉靖突然釋出了這樣一道上諭:
卿等累次會議正統之大義、本生之大倫,考據精詳,議擬允當,朕已知之。
欽奉慈壽皇太后【張氏】之命,以朕既承大統,父興獻王宜稱興獻帝,母興獻後,憲廟【成化皇帝,廟號憲宗】貴妃邵氏為皇太后。朕辭之再三,不容遜避,特諭卿等知之。{28}
這道上諭,是政治造假術的一個典型文字。首先,它根本不是來自嘉靖本人;其次,裡面“朕辭之再三”云云,亦純屬子虛烏有;所謂“考據精詳,議擬允當”這種對輔臣的稱讚之詞,更不會合於嘉靖的心意。
只有一處是真實的,即旨意來自張太后。這說明,在蔣氏和嘉靖分別上演了“坐地泡”和“撂挑子”兩出鬧劇之後,繼嗣派頂不住了,膿包了,認了;尤其說明,弘治夫人張氏不是弟媳蔣氏的對手———也許朝臣與嘉靖之間尚未分出勝負,這兩個女人之間無疑卻已見出高下。
以誰為皇考的問題,這裡仍未解決,然而,對方被迫接受興獻王可以稱“帝”———儘管還小氣摳門地吝嗇於一個“皇”字,只稱興獻帝,不稱興獻皇帝。但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繼嗣派開始退卻。《明史紀事本末》敘述這個檔案出籠經過時說:“廷和見勢不得已,乃草詔下禮部。”從最初以天時、地利、人和而居上風,到相持不下,再到“勢不得已”,繼嗣派已走上下坡路。對繼統派來說,這比眼下取得何種戰果都更有實質意義。缺口一旦開啟,只會越來越大,那是無法阻擋的。
列位看到這裡,不免愈來愈困惑,外加好笑:什麼“大禮議”,說來道去、你爭我奪、傷肝損脾,不就為了幾個詞兒、幾個字眼嗎?說實話,在下亦甚感無聊也。然而列位有所不知,先聖孔老先生有句名言:“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29}名,就是詞兒———只不過是一些特殊的、表示權力專屬的詞兒罷了;器,是用具,這裡專指標誌著名位、爵號的器物,本質仍然是“名”。蓋因權力這東西,一方面最實在,最實惠,另一方面也最虛玄,最神秘兮兮。搞權力搞到最後,往往就進入一種神秘抽象的境界,時常發生幻相,且需要透過幻相來揣摸、猜忌、狐疑、試探、旁敲側擊、察言觀色……不一而足,所以,愛護權力非得像愛護眼睛一樣,疏忽不得,保持高度的緊張與敏感,以至於細膩到一字之差。譬如轟轟烈烈的“大禮議”,到目前為止,雙方你來我往咬住不放,我們瞪大眼睛所能發現的,始終是在個別字眼上的討價還價。繼嗣派這樣強調他們的雅量與胸襟:瞧,我們已然同意在“叔父”前頭加一個“皇”字,在“王”字前頭加一個“大”字,來表示對興獻王的尊崇,你們怎麼可以還不滿意呢?等到抵擋不住,不得不稱興獻王為帝時,他們卻又很仔細地收回了那個“皇”字。而嘉靖及其母親蔣氏哭天抹淚、尋死覓活要爭的,恰恰也無非於此。這都是孔夫子一再強調的那句“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在今天,我們覺得很無聊、很神經,當時雙方無疑卻一致同意“悠悠萬事,唯此為大”。這場圍繞著幾個字眼而鬧得不亦樂乎的大論爭,不久還進一步升級,直到鬧出十幾條人命,兼帶著把整個政局掀了個底朝天,這似乎就更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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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萬歲,陛下(12)
且說興獻王、妃分別得了帝、後稱號,蔣氏顏面有光,乃收起“坐地泡”,賞臉入了京城。但是,他們自不會就此消停,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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