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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聽,六科十三道言之不聽———獨二三奸佞【指宦官】之言,聽之不疑。陛下獨能二三奸佞之臣共治祖宗天下哉!”
末一句深中肯綮,語氣未免過重。老首輔憂民心切,激於義憤,一時不能自已,而說出這種近乎頂撞的話來。
其實,嘉靖是用這種舉動,宣佈對楊廷和內閣的遺棄。楊廷和感覺到了這一點,卻又難以置信。他在奏疏中提到一句:“臣等固當引身求避,以明不可則止之義。”這並非正式辭職,而是希望借這樣一句話,換來皇帝積極的自我糾謬的回應。
但此番較量相較以往,判然有別。一貫對楊廷和加以挽留的嘉靖,突然改弦更張。《明史》記載,楊廷和於嘉靖三年一月退休,“帝聽之去”,並無片語勸留。這就好像一齣戲,推來阻去的一直很熱鬧,可突然間,一切就戛然而止了,人聲鼎沸的世界瞬時死一般寂靜,以至於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自正德崩後,一手敉定政局、定策迎立、撥亂反正、宵衣旰食、勤勤懇懇的老首輔,就這樣去了。類似楊廷和這種級別的重臣,如果提出辭職,通常的做法是前兩次都要予以拒絕,以示挽留,第三次才予批准———哪怕皇帝已極討厭該人,巴不得他滾蛋,也要做做這種表面文章。嘉靖不按規矩出牌,儘管楊廷和久有去意,乞休並非假心,但從皇帝方面來說,至三方準,其意不在挽留,而是以示對一個服務多年、做出重要貢獻的大臣的尊敬,嘉靖卻冷酷地剝奪了這種敬意,尤其是一個十八歲的青年,出手如此辛辣果斷,充分展示了他意志堅定、恩威莫測的性格。在以後的歲月裡,人們還將有更多的機會來認識這一點。
楊廷和走了,不因“大禮議”,而因織造,這總讓人感到蹊蹺。在大禮問題上,楊那樣執拗地與嘉靖作梗,而且多次懇切請辭,嘉靖竟一概不允。他不倒於“大禮議”,卻倒於不相干的事情上,實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明眼人自能看出,嘉靖此計乃借刀殺人。因為“大禮議”本身未見分曉,尚無結論,不可能以此斥退廷和,那麼很好,我就利用織造之爭把你擠走。織造這件事,有很多刻意而為的跡象。江南災情那樣嚴重,嘉靖偏偏要在此時行此事,且當從內閣到各部負責人再到科道官等所有人一致反對的局面下,不管不顧,矢志以行,甚至不惜採取撇開內閣、直接擬旨的極反常的舉動……這一切,結果勢必要將楊廷和推到風口浪尖,並迫使他以辭職來盡最後諫勸之責的地步。這太像一個精心構設的圈套。
嘉靖:萬歲,陛下(14)
嘉靖三年一月,朱厚熜以這樣一個行動,宣告楊廷和柄國時代的終結,也宣告了此後自己長達四十年真正“獨立自主”的專制統治的開始。
此時此刻,他必定深深懷念著張璁。
自正德十六年十二月興獻帝后稱號以妥協方式解決,暫告一段落以後,張璁就被楊廷和調離北京,他得到了南京刑部主事的任命。楊廷和以為,讓此人遠離京師,減少他和皇帝接觸的機會,庶可少生事端。
事實偏偏不是這樣。張璁之去南京,恰好促成了繼統派陣營的形成。先前在北京,張璁獨力支撐,孤掌難鳴,幾乎沒有市場,任他怎麼折騰,只怕也難成大事。在理學觀點上,當時南北兩京用今天的話來說,一個是正統派天下,一個是新潮派淵藪。因此到南京後,張璁意外邂逅了一批同志,一個叫桂萼,一個叫方獻夫,一個叫席書,一個叫霍韜。這幾個人同氣相求,同憂相救,交往日密,一起就議禮問題充分切磋,遂結成統一戰線。
彷彿掐準了似的,楊廷和這隻“攔路虎”離去的當月,一道來自南京的重提議禮問題的本章也送達御前。作者是南京刑部主事桂萼,題為《正大禮疏》,明確提出,“皇上速發明詔,循名考實稱孝宗曰皇伯考、武宗曰皇兄;興獻帝曰皇考,而別立廟於大內,興國太后【即蔣氏】曰聖母”{34}。
三年前,正德十六年十二月,“大禮議”首回合,嘉靖如願以償給自己父母加尊帝后稱號,但同時也以承認孝宗為皇考、張太后為聖母———亦即禮法上的父母———作為交換。眼下,桂萼做的就是這個翻案文章。
它來得正是時候,嘉靖得疏大喜,即批轉廷臣討論。此時,原“大禮議”反對派領袖內閣首輔楊廷和、禮部尚書毛澄均已去職,蔣冕接首輔之位,九卿及各部侍郎以上人物,多數仍為楊內閣時代舊人,北京的政治氣候仍對嘉靖不利。
桂萼疏文下到禮部,現任尚書汪俊召集七十三位廷臣進行討論。當年議尊號時,汪俊即與毛澄同一立場“力爭”,這次也不出意料,由他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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