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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血於地”{152}。“僕【倒伏】於地,齋宮禮不克終【沒能完成】。”{153}既然吐血,大約屬於肺疾。
此後便在苟延殘喘中,挺過了十二月和正德十六年的一月、二月。
三月十四日,“上崩於豹房”。《武宗實錄》對全部過程的記述如下:
先一夕【三月十三日晚間】,上大漸【病情加劇】。惟太監陳敬、蘇進二人左右。乃謂之曰:“朕疾殆不可為矣。爾等與張銳【東廠提督太監,口碑最壞同時也是朱厚照最信任的宦官之一】,可召司禮監官來,以朕意達皇太后【母后張氏】———天下事重,其與內閣輔臣議處。之前事,皆由朕而誤,非汝眾人【指眾近幸】所能興也。”爾俄,上崩。敬、進奔告慈壽皇太后,乃移殯於大內。{154}
這番臨終遺言,看上去可疑,每一句都不大像朱厚照可能說的話———比如說,沒心沒肺之如他,居然對自己的一生流露出了懺悔之心。尤其是這些話盡出僅有的兩個在場太監之口,全然是不可考辨的孤證。玩其語意,無非兩點:一是授權張氏與內閣大臣決定一切大事;二是為閹宦之流開脫,而將錯誤統統攬於自身。這兩層意思,受益人是誰,一目瞭然,令人極疑其為太后張氏與大太監們據各自利益達成某種妥協的結果。
疑點還在於,朱厚照是從十三日晚間病情加重的,死亡時間大約在次日凌晨(這一點記載不詳,更見可疑),其間應該尚有二三個時辰,完全來得及召見重臣或通知張氏等到場,但事實卻是“敬、進奔告慈壽皇太后”———亦即一直等到朱厚照已死,才由陳敬、蘇進兩個太監跑去通知張氏。這個明視訊記憶體在漏洞的情節,背後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有人壓下朱厚照病危的情況不報———比如張銳和司禮監首腦,但絕不會是陳、蘇這兩個級別較低的太監———以便獨掌朱厚照最後時刻的秘密。第二種可能:並不是等朱厚照死後,才由陳、蘇將訊息通報外界;相反,朱厚照死前有人來過,與太監們就若干事宜有所謀議。第三種可能:朱厚照一命亡歸之際,身邊確實只有陳、蘇兩人(或者加上張銳、司禮監首腦等其他太監),沒有親人,沒有大臣———原因僅僅是,朱厚照早有吩咐,根本不想見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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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43)
有關第三種可能,我們發現兩個月前刑科給事中顧濟曾上書朱厚照,隱然指責他疏隔骨肉母子之情:
聖體愆【失,喪失】和,中外憂懼。且人情之至親而可恃者,宜【應該】莫如子母室家。今孤寄於外,兩宮隔絕,至情日疎【疏】。陛下所恃以為安者,復何人哉!{155}
從這奏章來看,不但朱厚照死時張氏可能不在場,就是他罹病並走向死亡的整個期間,母子都不曾相見。這確實超出人之常情以外,非極深的隔閡不足以解釋。在此,我們的思緒不能不又回到故事開始時的“生母之謎”。這件事,雖為歷史懸案,但在朱厚照生命之最後時刻,他的作為卻彷彿在專門向我們揭示謎底。而逆向推論,正因為如此,從張後這方面說,她必須未雨綢繆,牢牢抓住時機,在朱厚照將死未死之際,控制局勢,搞定皇位繼承人(朱厚照膝下從無一兒半女),阻止可能的不利情形發生,以保全自己。她不會傻乎乎地呆在慈寧宮,對這個並非親生的皇帝兒子掉以輕心;她或許的確從未親自前去探視過朱厚照,但並不意味著她不可以暗中派人隨時瞭解豹房的動靜,在第一時間取得情報。事實上,她早已就指定皇位繼承人事宜做出佈置,並在朱厚照死亡當天即予宣佈。她一手炮製了大行皇帝的所謂“遺詔”:
朕疾彌留,儲君未建。朕皇考【弘治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厚熜年已長成,賢明仁孝,倫序當立。已遵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於宗廟,請於慈壽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廟,君臨天下。{156}
“遺詔”大大地實質性地突出了皇太后的權威,暗示此事乃由她來裁定。同時,釋出一道張氏本人名義的皇太后懿旨:
皇帝寢疾彌留,已迎取興獻王長子厚熜來京嗣皇帝位。一應事務俱待嗣君至日(蒞抵之後)處分。{157}
反應如此迅速,顯示擇迎新君的工作早已緊鑼密鼓地展開。但是“遺詔”和懿旨釋出後引發的一個插曲,暴露了這一切帶有密謀的性質———吏部尚書王瓊聽到訊息,闖入左順門,高聲抗議道:“此豈小事?而我九卿顧【卻,反而】不預聞耶?”{158}也就是說,對這件事皇太后一手遮天,主要大臣事先竟然一點風聲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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