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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發表上諭,聲稱:“朕不進藥,已兩旬餘。卿等大臣,勿聽小臣言。”{21}或許,他感到病之所起,有損臉面,於是極力避諱。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已然做下,現在卻一意遮掩,以致連治療也偷偷摸摸,貽誤更甚,這可能是他終於不治的更重要的原因。
一直拖到八月二十一日,他才公開承認患病,“召太醫院官,診視、進方”{22}。但為時已晚,沒有什麼辦法了。
捱了幾日,自覺大限將至。八月二十九日,召見首輔方從哲等,忽然語及“壽宮”,方等以為所問是去世不久的神宗皇帝陵寢事,朱常洛卻指了指自己說:“是朕壽宮。”諸臣不敢妄答,都道:“聖壽無疆,何遽及此?”朱常洛心知肚明,又叮囑了一遍:“要緊!”
此時,委實已是“病急亂投醫”,聽說有個叫李可灼的官員,自稱有“仙丹”,儘管方從哲等告以“未敢輕信”,朱常洛仍命立即獻上。
候在外面的李可灼被宣入內,並獻上他的“仙丹”———即所謂“紅丸”。馬上召來乳孃,擠出人乳,以之調和紅丸,供朱常洛服用。服下,居然當即便覺好轉。諸臣出宮等候,不久,裡面傳話:“聖體用藥後,煖潤舒暢,思進飲膳。”眾人一片歡騰,以為奇蹟發生。這時是中午,到傍晚五時(“申末”),李可灼出來,閣臣們迎上相詢,被告知:皇上感覺很好,已再進一丸,“聖躬傳安如前”,大家可以回家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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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兄難弟:由校和由檢(6)
然則,這紅丸究系何秘密武器?它完全的名稱是“紅鉛丸”。一見“紅鉛”字樣,我們馬上又想起嘉靖皇帝,他為求“紅鉛”,曾徵選七百多名八歲至十四歲的少女入宮。沒錯,“紅鉛”就是經血。《廣嗣紀要》說:“月事初下,謂之紅鉛。”歷史上,出現過不少春藥,如魏晉有“五石散”,唐代有“助情花”;“紅丸”則是宋明較有代表性的春藥,以紅鉛、秋石、辰砂等為配伍,用時另以人乳調之。從朱常洛服用後的表現看,紅丸大概含有一定量的性激素,使其精神一振;藥力刺激以外,也不排除所謂“迴光返照”的作用。
諸臣鬆了口氣,披著暮色,各自散歸。“次日五鼓內,宣召急,諸臣趨進,而龍馭以卯刻上賓【“龍馭上賓”是皇帝死亡的避諱說法,好比說“御駕應邀到天堂做客去了”】矣,蓋九月一日也。”{24}五鼓即五更時分,相當於寅時,現代時刻的三時至五時;卯刻,清晨六時至七時。舊曆分大、小月,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萬曆四十八年八月是小月,僅二十九天,所以文中“次日”,不是我們現代人習慣理解的八月三十日,而是九月一日了。歸結一下:九月一日三時至五時之間,朱常洛病危,略微苟延,至六七點死掉。
朱常洛一生:熬了十五年,才被承認為太子;又熬二十四年,終於當上皇帝;當皇帝僅僅二十九天,就一命嗚呼。對他,我們可用八個字蓋棺論定:生得窩囊,死得潦草。
這種命運,是父皇朱翊鈞一手造成的。包括被幾位美女淘空身子喪命,也跟朱翊鈞有關———派遣美女的,正是朱翊鈞的至愛鄭貴妃,等於不在人世的朱翊鈞,假鄭氏之手,仍舊給了他最後一擊。
這一擊,使大明帝國在短短一個月內,送走兩位大行皇帝———還讓第三位皇帝匆促登場。有的時候,黎民百姓也許一輩子都盼不來改朝換代,而1620年,每個中國人卻不得不先後接受三位皇帝的君臨。
通常,專制制度下,人們對最高統治者的更迭,寄予特殊的希望,幻想借這樣的機遇,萬物更新———因為除了這種機遇,人們實在無法指望擁有別的令現實稍加改變的可能。而在1620年,人們不僅不可以做這種指望,相反等待他們的,乃是一種令人束手無策的災難。
那第三個坐到龍床上的人,甚至自己都毫無準備。所謂毫無準備,並不僅僅因為一個月內連續死掉兩位皇帝過於突然———更嚴峻的困境在於,從來沒有人對第三位皇帝接替和履行其職務,做過任何鋪墊。朱由校是在沒有受過一星半點皇帝角色培訓的情形下,即位為君的。祖父一生自私寡恩的連鎖效應,和父親流星一般的君主生涯,共同作用於這位十六歲男孩。當父親匆匆揖別人世之際,朱由校甚至連太子都還不是,也不曾正式接受過任何教育,頭上禿禿,胸無點墨,本朝歷來沒有一個皇帝如此,跟他相比,頑劣不堪的正德皇帝,也足可誇耀自己登極之前在各方面已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按慣例,傳位詔書應該就皇位繼承人的德行品學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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