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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樣。他們不許你走,大概也是因為我的緣故。”他痛苦地搔著頭髮。“他們還說,路上不太平,坐船、起旱都危險,遇到‘棒客’更不得了;他們又說上海地方太繁華,你一個人到那兒去會學壞的;又說送子弟進學堂是很壞的事,爺爺生前就拚命反對;又說上海的學堂裡習氣更壞,在那兒讀書,不是做公子哥兒,就是做搗亂人物。總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不少的話,其實不過是不要你走。而且據他們的意思,不僅要等著爺爺安葬,並且要你永遠不走。”
“你想我就永遠不走嗎?”覺慧猝然問道。
覺新半晌不作聲,因為他正在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他知道覺慧一定要走,而且自己已經答應過幫助他。他沉吟地說:“暫時不走也好。明年春天漲水時候走,還不是一樣!”覺慧站起來,他捏緊拳頭在桌子上猛一擊,堅決地說:“不,我一定要走!我偏偏要跟他們作對,讓他們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要做一箇舊禮教的叛徒。”他說完在房裡走了兩轉,口裡只顧念著“叛徒”兩個字,似乎不明白這個意思。然後他走到寫字檯前,拿起覺新剛才帶來的石印本的通知開奠日期的“訃聞”,把附印在後面的三叔起稿、四叔手寫的祖父的“行述”翻了兩下,氣惱地說:“盡說漂亮話:‘讀書而後明禮,勤儉所以持家。’我們家裡頭哪一個明禮?”
覺新連忙說:“這是剛剛印好送來的樣本,你不要撕啊!”覺慧笑了笑,把“訃聞”放回到寫字檯上去,說:“你怎麼會以為我要撕爛它?”然後他又問覺新道:“你的意思怎樣?”
“我勸你還是等到明年走,”覺新望著他,哀求般地說。
“不,不,我自己有辦法,”覺慧固執地說;“你不贊成,你不幫忙,我還是要走!我永遠不要再看見你們!”他又在房裡踱起來。
覺新抬起頭痴痴地望著覺慧,過了一陣,兩眼忽然發出光來,他用他平日少有的堅決的語調說:“我說過要幫忙你,我現在一定幫忙你。……我做不了的事,你可以做。……我們秘密進行。你不是說過有人借路費給你嗎?我也可以給你籌路費。多預備點錢也好。以後的事到了下面再說。你走了,我看也不會有大問題。”
“真的?你肯幫忙我?”覺慧走到覺新面前抓著哥哥的膀子,驚喜地大聲問道。
“輕聲點,不要給人聽見。你千萬不要告訴人說我幫忙。你走了,我可以推口說不曉得。你還可以寫一封信來責備我。他們更不會疑心到我身上來了。詳細的情形我們等一會兒找個地方來慢慢商量。到花園裡頭也好。這兒談話還有點不方便,”覺新認真地小聲說。
“不錯,果然有點不方便,”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門外送進來,接著門簾一動,進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是覺民和琴。話是琴說的,她走進來就是一聲笑。覺民接著說:“你們的計劃真不錯。”
“你們躲在門外頭聽,為什麼不早進來?”覺新責備地說。“我們只聽見你說什麼秘密進行,所以我們就站在門外一面聽,一面給你們做步哨。這是琴妹的主意。”覺民說著對琴微微一笑,琴也淡淡地回答他一笑,臉上略略起了紅暈。她紅臉是因為別的事情,但是紅暈馬上消去了,依舊是活潑美麗的面龐。覺慧的眼光在這張臉上停了一會兒。琴覺察出來覺慧老是在看她,便做出嗔怒的樣子回看。覺慧對她苦笑一下。琴的臉上又起了淡淡的紅雲。她把頭掉開。她走到寫字檯前,在藤椅上坐下來。
“琴姐,我就要走了,你還不肯讓我多看你幾眼!”覺慧似笑似怨地說。覺新和覺民都在旁邊笑了。
琴又把臉掉過去看覺慧,她的眼光是那樣地溫柔,就像一個姐姐看她的親愛的弟弟。淒涼的微笑掠過她的臉,她像要說什麼話卻沒有說出來。但是她的臉上立刻恢復了平時的笑容。她充滿好意地說:“你要看盡管看好了。如果還看不夠,我送你一張相片,好不好?”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他們都是見證,”覺慧高興地說,“我明天一定問你要。”
“我說給你當然會給你。你說,我幾時騙過你?”琴含笑地說。
覺慧心裡想:“你總有話說,我一定要找句話難住你。”他便說:“這一張還不夠!我將來還會寫信回來要你同二哥兩個人合照的。”
他的話果然有效,琴裝做沒有聽見的樣子,掉過頭去翻寫字檯上的書。
“好,將來一定送你,”覺民笑著代她回答了,接著又對覺新說:“大哥,我們的事情還要你幫點忙。姑媽已經答應了,媽想來也不會反對。只等我戴滿爺爺的孝,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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