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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
“兩年?這樣久!我現在一刻也不能夠忍耐。我恨不得馬上就離開省城!”覺慧現在更興奮了。
“等兩年也不算久。你的性子總是這樣急。你也該把事情仔細想一想。凡事總得忍耐。晏兩年對你又有什麼害處?你已經忍了十八年。難道再忍兩年就不行?”
“以前我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以前我還沒有膽量,而且以前我們家裡還有幾個我所愛的人!現在就只剩下敵人了。”
覺新沉默了半晌,突然悲聲問道:“難道我也是你的敵人?”
覺慧憐憫地看著哥哥,他覺得自己的心漸漸地軟化了。他用溫和的聲音對覺新說:“大哥,我當然愛你。以前有個時期,我們快要互相瞭解了,然而如今我們卻隔得很遠。你自然比我更愛嫂嫂,更愛梅表姐。然而我卻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讓別人去擺佈她們。尤其是嫂嫂的事情。那個時候,你如果勇敢一點,也還可以救活嫂嫂。然而如今太晏了。你還要對我說什麼服從,你還希望我學你的榜樣。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拿這種話勸我,免得我會恨你,免得你會變成我的敵人。”覺慧說完就轉身往外面走,卻被覺新喚住了。覺慧的眼裡流下淚水,他想這是最後一次對哥哥流的眼淚了。
“不,你不要走,”覺新迸出了哭聲說。“我們以後會了解的。我也有我的苦衷,不過我現在也不談這些了。……總之,我一定幫忙。我去跟他們說。他們若是不答應,我們再商量別的辦法。我一定要幫忙你成功。”
這時電燈突然亮起來。他們望著彼此的淚眼,從眼光裡交換了一些諒解的話。他們依然是友愛的兄弟。他們分別了,自以為彼此很瞭解了,而實際上卻不是。覺慧別了哥哥,心裡異常高興,因為他快要離開這個家庭了。覺新別了弟弟,卻躲在房裡悲哭,他明白又有一個親愛的人要離開他了。他會留在家裡過著更淒涼、更孤寂的生活。
覺新果然履行了他的諾言。兩天以後,他又有了跟覺慧單獨談話的機會。
“你的事情失敗了,”這天下午覺新到覺慧的房裡去,對覺慧說。兩個人坐在方桌的相鄰的兩邊。覺新的聲音裡帶著失望,但是還沒有完全絕望。“我先去跟媽說,媽倒沒有一定的主意,她雖然不贊成你走,不過她還不十分堅持。自然她也希望我們好。她這次對你嫂嫂的死很傷心,也很後悔。還虧得她同太親母兩個人料理你嫂嫂的喪事,我自己什麼事都不能做。我待你嫂嫂還不如待梅。我還見到梅的最後一面,我還親自給梅料理喪事。”他又抽泣起來。“珏真可憐。她死了快到三七了,我們家裡的長輩除了媽同姑媽,就沒有一個人去看過她。五嬸甚至不許四妹到廟裡去,好像珏死了,也是一個不祥的鬼。想不到像珏那樣的人竟落得這種下場。倒是底下人對她好,不管是我們這房或別房的都去看過她。我每次看見太親母,真是心如刀割,她的每一句話,好像都含得有深意,都是對我而發的,都是在責備我。你不曉得我心上多難過!”他說了又流下淚來。
覺慧本來注意地在聽覺新談他離家的事,然而哥哥卻把話題轉到了嫂嫂的死。這依舊引起他的注意。他聽著,他咬緊嘴唇皮,捏著拳頭。他忘記了自己的事情。他的眼前現出一張豐滿的面龐,接著又現出一副棺材,漸漸地棺材縮小了,變成了兩副,三副。於是又換了三張女人的臉:一張豐滿的,一張悽哀的,一張天真活潑的。臉的數目突然又增加了,四張,五張,都是他認識的,後來又增加到許多張臉,但是又突然完全消滅了。他的眼前就只有一張臉,就是哥哥的被淚珠打溼了的清瘦的臉。他低聲自語道:“我不哭。”他把拳頭緊緊地壓在桌子上。他果然不曾流下一滴眼淚。
屋裡靜得使人難受。從大廳上傳來和尚唸經的聲音,伴著鑼鼓的敲打。
過了一會兒,覺新嘆了一口氣,又摸出手帕把眼淚揩了,然後慢慢地繼續說:“我本來說著你的事情,誰知道把話扯了這麼遠!”他想笑,卻又笑不出聲來。“媽說她也不能夠作主,她喊我去問三爸。我跟三爸說了,他嚴正地駁斥了一番。他還罵我不懂禮制,說至少要等爺爺安葬了,才可以讓你走。靈堂裡面還有別的人,他們都附和三爸。陳姨太還說了些譏諷的話,還提起前次捉鬼的事情。她隱隱地暗示說爺爺的死跟你那次的舉動有關係。不過她還不敢明說,而且也沒有人公開附和。……”
“哼,就是大家公開附和,我也不怕,”覺慧冷笑道。“好!且看他們怎樣對付我!”
“對付你?”覺新繼續說下去,“不會的。不過他們又多了攻擊我的材料了。他們不會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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