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頁)
鼻子裡彷彿聞到了肉燒焦的異臭,那切斷鎖骨下動脈的觸感從手蔓延到胸膛。淌著血的嘴、斷掉的牙齒………雜亂無序的殘破畫面。為了使洋一能夠聽懂,必須要重新排列一下畫面的順序。椰子樹下躺著的死屍,不是這個故事的開始,那隻不過是個結果。那麼,真正的開始在哪裡呢?重吉只能從中途開始講起。
也許是由於之後的印象太鮮明瞭,重吉幾乎忘記了起因。關於後來發生的事,他的記憶準確無誤,卻忘了為什麼和那個男人打架,錯在自己嗎?還是因為和慣常一樣的對新手欺辱?自己真的像那男人所說的,不懷好意地偷笑了嗎?即使到現在,有許多東西還是無法明確。
下過暴雨的雲隙間,加羅林群島那醒目的色彩出現在眼前。當時二十歲的重吉,作為航海士見習生,正在一百三十五噸位的金槍魚船第二海寶號上實習。他可沒有閒情逸致欣賞急劇變化的天空色彩。這是最後一次收漁繩,長近兩米的青花魚一條條地被拽上來。在船員們通紅的雙眼、咆哮的聲音中,重吉好像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莫名其妙地回頭時,一下子因為腦震盪躺倒在甲板上。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迷糊不清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一個男子,接著的一瞬間,天空和船身上下顛倒了。
〃你他媽的偷笑什麼?〃
這句話至今還留在耳朵裡。他不記得自己是否真的笑過,過了好長時間,他才意識到剛才被打了。
這次作業之後,魚餌已經用完,不得不踏上歸途。雖然和大豐收還相去甚遠,但魚餌已經見底了,除了返回原籍港沒別的辦法。通常,在回港之前,船員們眼中都會閃爍著喜悅和期待的目光。但是這一次大家卻顯得很沉重。如果滿載而歸的話,船員們的收入將比在陸地上工作多出好幾倍。而誰都能預想得到,這一次的收入明擺著不行。如果是新年前夕回港,這點收穫還能賣個好價錢,但夏天的行情不好。特別是對那些要養家餬口的男人來說,這有關死活。因此,最後一次收繩的喧囂中充滿了無法排遣的不滿。然而,以見習海員的身份上船的重吉身為學生,本來就對收入不那麼上心,可以回到久違了三個月的日本,他心裡只是一個勁兒地高興。只要快一點從這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的地獄中脫離出來,他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如果那男人說的話是真的,重吉可能在拉浮標的時候,手停下來,臉頰上無意中掛著愉快。現在想起來,可能是腦海裡浮出了故鄉戀人的面影,不自覺地微笑起來。但對於那個有妻室和幼兒的男人來說,重吉的笑臉卻觸怒了他的神經:下次出海時,這個水產講習所的學生,可能已經變成身份地位不同的航海士了,怎麼看這都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將來卻肯定會當上船長,運氣不好的話,自己也許還要在他的手底下幹活;想著自己跟下人一樣被這麼個毛頭小子使喚的情景,就愈發感到痛苦和無法忍受;本來就想好好擠兌他一番,他還有閒心偷笑,想著想著就氣不打一處來。
第43節:光射之海(43)
被打倒後,船頭的右舷被海浪擊中,船隨即傾斜起來,重吉四腳朝天地滑過船中央,頭撞到了艙門旁邊的船幫上,姿勢像四肢朝天的青蛙一樣難看。他感覺眼睛下方麻酥酥的,用手一擦,黏糊糊地全是血。傷口濺上了拍打上來的浪花,更加疼痛難忍。那男人打過重吉還不算完,又走過來飛起一腳,朝著在水窪裡掙扎著的重吉的襠部踢來。此刻,重吉一直保持著的理智,像根弦一樣〃嘣〃地斷了。他腰部一擰勁,翻了個身,爬起來罵道:〃你這個渾蛋!〃擺出了對峙的架勢。
再忍耐一下就能回日本的釋然,一下子被好鬥的本能所取代。在這次航行中,重吉一直忍耐著這個男人。男人是比重吉大十歲的熟練老船員,作為船員來說,他沒什麼可挑剔的,但是他性格怪異、脾氣暴躁,大家都不願意與他為伍,使他在人群中很孤立。船老大更是從心底裡討厭這個事事唱反調的男人。重吉接受男人的挑戰,也有這樣的原因,在這種無路可走的時候,重吉自然而然地認為船上的大多數人都會向著自己。這種對船上力量對比的權衡,並沒有經過意識裡的積極思考,而是在大叫著〃這個渾蛋〃的同時,就像從開啟的悶罐裡噴發出來一樣爆發了。
在這艘舊式冷凍船上工作的二十四個人,基本上都是有一兩種毛病的粗人。有在身上刺青的,也有在甲板上磨匕首的,甚至還有人揹著船長將手槍帶到船上,還拿出來在夥伴中間炫耀。他們空著肚子喝烈酒賭錢時,輸贏不均或者酒喝多了,經常會打架。一旦打起來,周圍的男人們不立刻勸阻,而是讓他們盡情地打,直到分出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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