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二十幾個從購物中心過來的人圍到了事故現場,另外有大約五十人從草灘公園跑過來,那裡正在進行棒球賽。我可以想象在這種情況下指望能聽到的話都被說過了,許多話還不止說了一遍。人們在那裡擠來擠去。有人從駕駛員那側窗子上破裂的洞伸進手去,拍了拍埃絲特顫抖的手。人們立即離開去找喬·威哲;在這種時候,任何穿白大褂的人自然會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遠處,傳來救護車淒厲的笛聲,像焚燒爐上方顫動的空氣。
在整個事故發生期間,我的妻子卻不為人知地躺在停車場上,她的皮包還掛在肩上(在包裡,她還沒有咬過的巧克力老鼠還包在錫紙中),她白色的處方袋落在伸出的一隻手旁邊。喬·威哲發現了她,當時他正匆匆趕回藥房為艾琳·迪奧塞太太受傷的頭部拿繃帶。儘管她是臉朝下躺在那裡,他還是認出來了。他透過她紅色的頭髮、白色的上衣和黃色的寬鬆褲認出了她。他認出她是因為不到十五分鐘前他還接待過她。
“諾南太太?”他問道,完全忘記了為頭昏眼花但明顯傷得不太重的艾琳·迪奧塞太太拿繃帶的事。“諾南太太,你還好嗎?”心裡已經知道(我猜想;也許我錯了)她不妙了。
他把她翻過來。他兩隻手都用上了,即使這樣他也必須費好大力氣,在停車場那裡,他跪在地上用力推推她抬她,熱浪從上空不斷襲來,又從瀝青地面反彈回來。在我看來,死去的人會增加分量;在他們的肉體和我們的精神上都增加分量。
她臉上有紅色的痕跡。當我辨認她的時候,即使在顯示屏上我都能清楚地看見這些痕跡。我問助理法醫那是什麼,但隨後我就知道了。八月下旬,炎熱的人行道,自然原因,我終於明白了。我妻子死了,臉上有一道曬斑。
威哲站起來,看見救護車已經到達就跑了過去。他擠過人群並抓住了一個從方向盤後面出來的救護員。“那邊有一個女的,”威哲一邊說,一邊指著停車場。
“夥計,我們這邊有兩個女的,還有一個男的,”救護員說。他想掙開,但是威哲繼續抓著他。
“現在不要管她們,”他說,“她們基本上沒有問題,那邊那個女的情況就不好了。”
那邊那個女的已經死了,我非常確信喬·威哲知道這一點……但他自有孰先孰後的原則。讓他這樣做吧。他說服兩個救護人員從卡車和豐田車的混亂中走開,不管埃絲特·依斯特琳太太喊痛的叫聲和圍觀人群鬧哄哄的抗議聲。
當他們到達我妻子躺的地方時,其中一個救護人員很快證實了喬·威哲懷疑的事情。“媽的,”另一個人說,“她怎麼了?”
“心臟,最可能是心臟,”第一個人說。“她受了刺激,心臟病就發作了。”
但是死因不是心臟。屍體解剖發現了大腦動脈瘤,她可能患這個病已經有五年之久,但是一直都不知道。當她穿過停車場向事故現場衝過去的時候,她大腦皮層裡脆弱的血管像輪胎一樣爆裂了,神經中樞淹在鮮血中殺死了她。死亡可能不是瞬間的,助理法醫告訴我,但還是來得非常快……她應該沒有經受痛苦。正像星際迷航,甚至在她倒在人行道之前,所有的感覺和思想都消失了。
“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諾南先生?”助理法醫問,輕輕地把我從顯示屏上無表情的面孔和閉著的眼睛前轉開。“你有問題嗎?只要我能回答,我就告訴你。”
“只有一個問題,”我說,我跟他講了就在她去世前她在藥店買的東西。然後我問了我的問題。
等待葬禮的日子和葬禮本身在我的記憶裡像夢一樣——最清晰的印象就是吃喬留下的巧克力老鼠和哭泣……大部分時間在哭,我想,因為我知道巧克力的味道很快就會消失。在我們埋葬了喬後幾天,我又突然哭了一陣,我過會兒說一下這次痛哭。
我很高興喬的家人的到來,特別是她大哥,弗蘭克的到來。弗蘭克·阿倫五十歲,面頰紅潤,身材粗壯,一頭濃密的黑髮,是他安排、處理了所有的事……事實上他精力十足地和葬禮司儀討價還價。
“我都不相信你能做這些事情,”後來,當我們坐在傑克酒吧的座位裡喝啤酒時,我這樣說。
“邁克,他想從你身上撈錢,”他說,“我討厭這樣的人。”他把手伸進褲子後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塊手絹來在臉上抹來抹去。他沒有垮掉——阿倫家沒有一個人垮掉,至少當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但弗蘭克整天都在不斷流淚,看上去好像一個患了嚴重結膜炎的病人。
阿倫家一共有六個子女,喬是最小的,並且是唯一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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