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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盡人間永珍的老者,在星星點點的雪花映襯下,安詳地守候著祖祖輩輩的黃土地。
這裡是父輩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生活的地方,這裡的黃泥和著碎草摸成的泥瓦房,用玉米秸、棉花杆圍在房根下。我看到的老年人還是穿著家織布的厚厚的棉褲,中年女人的頭上包裹著在電影上看到的方巾,腳下依然是納著千層布的鞋底,中間起楞的黃土地一樣古老的老頭鞋。
當年,父親穿著姑姑做的布鞋,踩著夾帶棉花毛的一腳黃土,從這裡——生他養他的黃土地上走出來。走進了他為之奉獻一生的偉大事業。
沒有陽光的2006年元月1日的下午,我嗅著和父親身上散發著相同的黃土地的芳香氣息,神思恍惚,淚光閃閃,尋找奶奶分娩父親的老屋,尋找父親種下的脆棗樹,尋找父親年青時激情澎湃熱血流淌的結結實實的挺拔的身影,尋找父親16歲入黨宣誓的那面紅旗,尋找父親參加抗日走出老屋時的一串堅實的腳印。
一輩子從沒走出黃土地的巧手、小腳奶奶,一定是當地最漂亮的媳婦,因為我見過爺爺,是個普通的農村老人。而父親的帥氣英俊,姑姑的亮麗高挑,讓後輩曾經非常驕傲。我們大家都說姑姑和父親像奶奶,挺拔、聰穎、神采奕奕。奶奶在姑姑11歲,父親9歲時離開了她不瞭解究竟有多大的黃土地,撒手人寰。
在一片殘破頹廢、荒草叢生的墳塋中,我跪在奶奶的墳前,也可以說,是一堆黃土堆前,她的長孫女千里迢迢從黑土地上趕來,祭拜這個給予父親生命的安睡這裡有100年的老人。帶來的食品和紙錢在火光裡灰飛煙滅、無影無蹤了。奶奶你一定知道你的孫女朝拜在你的墳前,來看你了。
離開奶奶,沿著黃土地的田埂,我去了在父親一生中起決定作用的老人——姑姑、姑夫的墓地,看望了和父親相依為命的姑姑和引導父親走進革命隊伍,父親的入黨介紹人之一的姑夫。跪拜這些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為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建設新中國而貢獻一切的老人,我自己也解釋不清,為什麼淚水長流,絞心地疼痛。是看到走出黃土地的姑夫姑母,不論南京城的霓虹燈多麼迷人,不論官位到什麼級別,他們奮鬥一生後,仍然選擇回到這個著散發著麥香、棉花杆香,四周摸著泥土老屋的緣故,還是感嘆安睡在黑土地上的父親在離休後公房轉讓,連2萬塊人民幣都拿不出來的無奈,還是不理解16歲離開故鄉後的父親為什麼沒有告老還鄉,把最後生命的能量耗盡在黑土地——北大荒?
父親的晚年生活在無聲世界裡,老年性耳聾,伴陪著他最後的日子,在姑姑病臥之間,父親和他的姐姐互通電話,姑姑在說,父親聽不見,父親悲聲大放,姑姑的淚水把手機泡上。姑姑是父親在黃土地上的眷戀,是父親的黃土地上的幻想,在他的心目中是不是回味著黃土地的芳香,是不是把黑土地和黃土地進行著哲理性的比較,尋找他漂泊一生的價值?
我感到,他們的目光正注視著我,冥冥之中多想用愛憐為我們這些晚輩遮風擋雨。看到工作途中趕來看望他們的我,他們會放心了嗎?
奶奶的生命沒有出現奇蹟,姑姑姑夫的生命沒有延長,父親的生命歷程是80年,生命留不住,就像我們的青春不會永駐一樣。即便是我們的親人,即便是我們的留戀,沒有永恆。我只有在淚水中祝福這些九泉之下的前輩們,安息吧!
生活在老家的表弟、表妹把我帶到我的祖屋。老屋已經倒塌,殘牆斷臂,蒼老的框架還在。這裡還有草帽、耙齒。不知道是不是父親用過的。在這裡,父親的另一個入黨介紹人,當年八路軍的劉營長在這裡養過傷,在父母留下的影集裡,我看到過這位全副武裝,英武的八路軍指揮官。也就是棉花開花的時節,這位營長在這個偏僻的小村莊裡成立了由他擔任書記,有父親和姑夫組成的三個人的第一個黨支部,開展了地下抗日戰爭,由姑姑出面,組織起寧家的村民,為抗聯戰士做棉衣、棉鞋。這裡的村民把自家打下的最好的棉花,一針針一線線,縫進她們傾心愛戴的抗聯戰士的軍衣中。姑夫則擔任運輸。又一個棉花開花的時節,劉營長用一匹高頭大馬,把16歲的父親馱到了八路軍的隊伍裡。這一走就是64年。
我不知道東營的史志上是不是有當年這片土地上,這個村莊上第一個黨支部的記載,不知道是不是有劉營長、姑夫、父親的名字,我知道這些會永遠鑲刻在我們後輩的心中,就像入海口堆積的黃土,土層越來越厚,面積越來越大。
走在黃土地的田埂上,腳上沾滿了粘粘的黃土。冬小麥嫩嫩的芽柔弱嬌嫩,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