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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只愛讀孩子們的書(曼德爾斯塔姆),淮揚菜中的豆腐乾絲細小親切,我引為吃茶飲酒的佳品。
吃完茶後,重返清潔的街市,白天道上行人依然很少。友人提議去富春茶室不遠處一家書店看看。這是一間很大的古色古香的書店,門前一片溫暖的垂柳,進得店內一一瀏覽,發現書籍種類之多,不亞於我所看過的許多大城市書店,店堂明亮、寬敞,兼賣文房四寶及今人所繪山水圖畫、書法,隨便看看、隨便翻翻,心情極為舒暢。
兩小時後乘公共汽車去平山堂,這堂位於揚州蜀崗山中峰,據說是北宋詩人歐陽修任揚州太守時所建。“平山堂”三字為歐陽修所書,他曾在此聽風吟月,與文人雅士一道舉行擊鼓傳花酒會,不知在哪一年的春花秋月他吟詠過:“平山闌杆倚晴空,山色有無中。手種堂前楊柳,別來幾度春風……”平山堂雖是人工所建,卻聯絡至山,氣勢俱貫,出城入景,有一里許緊沿城郭,清人王漁洋所謂“綠楊城郭是揚州”一語已活現於眼前。來到堂內只見畫棟飛簷、五彩絢爛,疊以太湖石、圍以白石欄、憑欄遠眺,揚州城的蒼茫盡在眼底,使人又憶起柳永的二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又看過唐代高僧鑑真大師主持過的大明寺(他後從此寺東渡日本),到處是綠竹、古柏,大雄寶殿赫然在焉,出得山門與友人在“淮東第一觀”和“天下第五泉”石刻大字前留影。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四、望江南(2)
從山而下去瘦西湖,蕭瑟的冬日遊人稀少,我們沿湖西一長堤——長堤春柳,款款步行,“紅樓日日柳年年”,即便是冬日依然是綠柳依依,亭臺館榭在波光中透出陳舊的紅色。“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姜白石的《揚州慢》)。杜牧“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的二十四橋不得覓見,卻見建於清代乾隆年間的五亭橋,橋身呈拱形,橋面上有五座涼亭,古意不減,我心平安。橋南有一蓮性寺,寺內有一突起喇嘛白塔(與北京北海公園白塔相仿),高聳雲天,殿角紅牆松柏掩映。友人在此又約照相留念,我吟出四行詩句:冬天的江南
令你思想散漫,抓不住主題
照相吧,照相吧
他凍紅的臉在笑……中午時分又乘車返回,在市區內曲折的深巷穿行,在一寧靜的小麵館吃罷一碗麵條,步行來到個園,此時天氣愈發陰冷,緩緩吹來帶有雨氣的風,臉上感到涼颼颼的。進得個園只見假山重疊、曲徑通幽、起伏有致、想起古人能擁有如此殷實,深秀的幽靜庭園作為私人居家花園甚為感慨,在個園後院一片蒼翠的竹林中稍坐,竹葉臨風嫣然搖動,宛若“冷香飛上詩句”,寒意頓添,我們走進一間屋裡。屋內有一廂房簾子高高捲起,滿室香菸繚繞,幾位老人在爐火邊吃茶,下圍棋,優雅有趣,使人寒意盡消,頓生愉快之情,流連不忍離去。我想起《枕草子》的一個意境:冬天下圍棋,下到深夜時分將棋子放進盒子裡,那棋子清朗的聲音伴著溫暖冬夜的爐火實在令人懷念。歲月就在這棋聲中淡淡流逝了,猶如目前的老人,這盤棋能否下到冬夜?我多想就此停止我無盡的漂泊,在這兒住下,冬夜學習圍棋,春夜翻閱舊藉古詞,夏天納涼飲酒,秋夜聽園子裡蟋蟀的清鳴,倘若如此那該多好呀……
而揚州冬日的清冷逼走了多少嚮往繁華的年輕人,煩熱的青春和急迫的理想催迫他們奔向異域他鄉,留下的人多是平和氣靜的人。在揚州廣陵刻印社,我認識了一對青年夫婦,男的叫張智,從北京大學畢業後又回到故地揚州,在古籍、圍棋、垂柳、清茶間過著安靜的家居生活,平實恰切、獨善其身,並不想入非非;而我認識的另一位出身揚州的小說家卻告訴我他受不了揚州的清與靜(那清、靜幾乎讓他瘋掉)早已插翅飛去南京。南京雖也有揚州的稟性,但它更大,更兼備大都市的各種特徵和消遣方法,揚州卻是一座中年或老年人的城市,青年人呆不住。這裡沒有繁忙的商業,先鋒的理想,它與世無爭,修心養性,悄然流逝,那種美不是一般人所能體察入微而娓娓道來的。
我曾於1986年冬天在重慶北碚隨意讀過清人李鬥所作的一冊《揚州畫舫錄》,書裡記載著乾隆年間揚州的繁華,如今“春風十里揚州路”的繁華已隨著鄭板橋、金冬心等揚州八怪的瀟灑人生成為過眼雲煙。揚州的清、靜、暗、涼歷經了多少“煙花三月”才透露出它平凡的神韻,這神韻在冬日被風吹著,彷彿有一點惋惜,一點溫暖、一點傷感……在蒼涼的街市、在幽獨的林廟、在舊日的深院別夢依稀、風韻仍在,居民是那樣整齊清潔,男女如秋冬之美,雜貨鋪的日用品很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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