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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芒克也寫過:“生活真是這樣美好,睡覺!”韓東更是從哲理上深思熟慮過瞌睡,他在一首詩《善始善終》中這樣寫道:“從床上開始的人生/在一張床上結束/儘量長久地呆在床上/儘管不一定睡得著……”
當然,瞌睡的故事似乎還可以再往前追溯,那是我在閱讀白居易的《秋雨夜眠》時發現的。白居易不僅是他那個時代的傑出文人,也是從古至今整個中國文人中最出名的閒人與“頭號快活人”。他在唐代所創造的睡眠及逸樂生活藝術到宋代(尤其是頹廢的南宋)可謂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從皇帝到整個士大夫階層無不歎服他的生活情調。連宋徽宗也曾手書白居易的詩《偶眠》中如下四句:“放杯書案上,枕臂火爐前。老愛尋思事,慵多取次眠。”而宋孝宗有一次在親自抄錄了白居易的詩《飽食閒坐》後,發出感慨:“白生雖不逢其時,孰知三百餘年後,一遇聖明發揮其語,光榮多矣。”的確,白居易的光榮從此以“睡美雨聲中”的方式朗照人間,引來無數追隨者。僅有宋一代就有邵雍的《小圃睡起》,司馬光的《閒居》,蘇東坡的“午醉醒來無一事,只將春睡賞春晴”(《春晴》),吳文英也有“半窗掩,日長困生翠睫”,周密更是“習懶成癖”,就連辛棄疾這等英雄人物也如此唱來:“自古高人最可嗟,只因疏懶取名多。”
一、 讀書與瞌睡(3)
上世紀30年代的林語堂也大談睡覺的快樂,他說:“安睡眠床藝術的重要性,能感覺的人至今甚少。這是很令人驚異的。”還有一位早逝的文人叫梁遇春,他當時年紀輕輕就十分懂得睡覺的快樂了,為此還專門寫了一篇談睡覺的長文《春朝一刻值千金》。他在文中開宗明義道:10年來,求師訪友,足跡走遍天涯,回想起來給我最大益處的卻是“遲起”,因為我現在腦子裡所有聰明的想法,靈活的意思多半是早上懶洋洋地賴在床上想出來的。關於瞌睡,不僅古今的詩人和作家有過許多奇特的議論,就連科學家和哲學家也對其用心研究,在他們眼中有因感到膽汁旺盛且悶悶不樂的入睡者,有血液中生了黃疸病一到正午便思睡的入睡者,有心懷憂患又覺無聊的入睡者,也有耽於幻想並深感性壓抑的入睡者。瞌睡的確給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帶去各式各樣的快樂。而我以為,瞌睡與熱有關,熱乃性之催化劑,嗜睡者即享樂者;相反,失眠與冷有關,冷乃風雅之境,失眠者因此堪稱雅士。
而我當時就是在瞌睡中整整昏迷了一年,幾乎目不識丁,卻享受著睡眠的自由和真理,直到1979或1980年波德萊爾以他著名的《夜晚》、著名的《露臺》將我從夢中喚醒,我從此背叛了瞌睡,開始遠離了這個沉睡組織,當我的詩癮越來越大,瞌睡也就越來越小了。為了謳歌瞌睡,我在《星期六下午》中寫下它的意義——一個“投籃”的意義:早就睜開雙眼了
但仍然躺在床上
突然想到去秋一場籃球賽
成長不過是投籃而已瞌睡除了自由、真理、“投籃”外,還有什麼意義呢?還有“天堂”的意義,周海忠透過瞌睡達到了數學天堂,我透過瞌睡達到了詩歌天堂。同時它也是唐序失戀的天堂,我們集體逃學的天堂,李建華聰明的天堂,胡威外交官的天堂,劉學忠喜劇的天堂,瞌睡的天堂無所不在,從某種意義上說,瞌睡還是最好的讀書天堂,瞌睡當然也可能指向“那個年輕睡者”的一次令人驚詫的*的瑕疵,一個美麗的呵欠的錯誤。
我對一切集中的或自願集中的學習形式天生抱有一種惡感,我曾在“知青”時代對每個夜晚兩小時的政治學習和讀報陽奉陰違地反抗過,我甚至公然真實地發起高燒或假借嘔吐離開會場回去睡覺。而大學圖書館的學生閱覽室座位緊張,大家排隊蜂搶,唯恐進不了集體學習,我卻從不顧盼。整個大學期間,我只去過唯一的一次,一個下午我試著去那裡讀書。書頁的沙沙聲,正襟危坐的學生,相互偷看的目光,探索的混亂氣味;想象的摩擦與中斷,無助的熱烈及故意冷漠的表情令我感到不安。自我中心解散,兒童好動症湧現,托馬斯·品欽的性與火箭潛在的躍躍欲試的危險,使我一頁書、一個字也讀不進去,我寫下一首《恐懼》,成為我最好的讀書心得獻給了這個無罪的圖書館:那朵雲沒有暗示這危險
不祥的安靜
一群淡黃的臉升起
暗示走近了
眼珠傾向觸電
……
身後有個什麼東西
想掐死誰
甩掉性和火箭
……
紅色的紐帶
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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