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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海下起多年罕見的暴雨。
在這高考前複習的關鍵一週,老田向局裡請了事假,這也是十幾年來破天荒第一次。領導爽快地批准了這個請求,反正女兒高考一輩子就一次,慕容老師的命案暫由其他人負責。
老田在家裡多裝了好幾把鎖,從裡面把大門反鎖起來,鑰匙都在他手中,沒有鑰匙就沒辦法出門——學校是監獄,家裡仍然是監獄,這是比死刑更要命的懲罰。
父親二十四小時守候在家,一切吃的喝的全由親戚送來,整個家族出動為她的高考服務。小麥卻是心亂如麻,幾乎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想不了——想到秋收就忍不住大哭起來,索性逼迫自己不要再想,開啟書本複習功課。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高考成績沒問題,收到第一志願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她就可以再回去找秋收,他們仍然可以好好地在一起。
於是,她有兩個星期沒有再見秋收。
直到高考結束的那天。
酷熱的七月。
重獲自由的小麥,雖然不知道分數多少,但預感成績還不錯,父親重新投入了案件,不會再像對待罪犯一樣看著她了。她再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個女大學生那樣,忐忑不安地坐上了公交車。
回到南明高階中學,學校已徹底放假,大門緊閉宛如墳墓。
小麥不想再走進這道門,她頂著火辣辣的太陽,獨自穿過寂靜的南明路——那是她魂牽夢縈的地方,就像茫茫沙漠中的綠洲,遼闊大洋上的島嶼。
可是,小超市的鐵門同樣緊閉。
大概是因為暑期的緣故,沒有學生因此也沒有生意了——她在外面用力拍打著喊道:“喂,有人嗎?秋收!秋收!”
幾分鐘後,店裡沒有任何的動靜。
她把眼睛貼著玻璃向內看去,卻發現所有貨架都是空的!收銀臺上也是什麼都沒有!好像整個小超市一下子被搬空了。
小麥焦急地站在店門口,一個鐘頭過去,卻見不到半個人影,烈日暴曬下她幾乎中暑暈倒。
她知道附近還有居民區,便帶著渾身汗水走過去,總算找到了居委會。
秋收家的小超市,也是這裡唯一能買到東西的地方,居委會阿姨們都認識店主大叔。
聽說小麥要尋找秋收父子,阿姨們長吁短嘆起來:“小姑娘,你不知道?他們家破人亡了啊!”
“啊?”
居委會阿姨娓娓道來——就在小麥離開學校不久,秋收悄無聲息地失蹤了。店主大叔焦急地四處尋找兒子,幾天後的暴雨之夜,他在南門路上被一輛大卡車撞死了。少年至今仍然無影無蹤,店裡遭到一夥流氓洗劫,還是居委會幫忙給小超市關的門。
小麥一句話都沒再說,頂著烈日回到小店門口,站在樹蔭下等待她的秋收。
從上午等到傍晚,不知流了多少汗水,直到夜幕完全籠罩了她,淚水才汩汩地流下來。
深夜,她回到家裡,又抱著枕頭哭到天明。
2000年的暑假,田小麥再也沒有見到過秋收。
後來,她又去過幾次南明路,發現小超市已被其他人盤下,人們已忘了那對來自西部鄉村的父子,似乎他們從沒來過這裡。
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她無聊地閒在家裡,等來了大學第一志願的錄取通知書。她也學會了用電腦上網,第一次在“榕樹下”網站讀到了今何在的《悟空傳》,就像電影《大話西遊》一樣,再次讓她淚流滿面。
兩個月後,小麥成為了大學生。
雖在不同的學校,錢靈依舊是她的死黨,兩人卻始終未能恢復到高中時代的親密。
田躍進頭上增添了許多白髮,他仍未破獲慕容老師的兇殺案,第二條致命的紫色絲巾,還躺在公安局的物證庫裡。
四年後,田小麥順利地度過大學時代,成為一個令人羨慕的外企OL。
至於,那個叫秋收的少年,卻在殘酷的時間洗刷下,從她的記憶中消失了。
時間,人世間最殘酷的是時間。
第三十四章
2010年,12月19日。
冬夜,凌晨。
田小麥從回憶中醒來,恍然若失許久,才確信今夕是何夕。
她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開啟暈黃的檯燈,看著鏡中自己的臉,二十八歲的臉,竟然如此陌生。
低下頭下,看到手指上的卡地亞鑽戒。
一點一滴,一分一毫,從墳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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