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第3/4 頁)
受詛咒的人。每當夜色降臨,詛咒就會化為弟弟的形象前來造訪,在他身邊遊走。弟弟的形象既不譴責他,也沒有加害他的意思。既非懲罰亦非報復,除了詛咒之外,他實在找不出其他更適當的名詞。
弟弟總是在入夜之後出現,他不知道這是弟弟本身的意思,還是出自於天神的旨意。若這是弟弟本身的意思,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報復、彈劾、怨念,他在屍鬼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他所能想象出來的動機。屍鬼只是以空虛的眼神看著他,一言不發的跟在他的身邊。他不知道詢問屍鬼的意圖到底有沒有意義,若屍鬼真的有所意圖,他也無法想象弟弟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靜信放下手中的鉛筆。
稿紙上的空格逐漸被黑色的字跡甜滿,然而靜信卻不知道字跡在寫些什麼,彷彿在堆著毫無意義的積木一般。在靜信的眼中,被填滿的格子似乎個個都寫了一個“空”字。
(不對。)靜信轉念一想。被填滿的格子裡面都寫著“謊言”二字才對。
這是慈悲,而不是詛咒。
即使“他”的弟弟已經成為慈悲的化身,難道就不會對殺害自己的兇手產生絲毫的恨意嗎?
他在一時衝動之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因此弟弟不可能事先預知哥哥的殺意。背叛總是伴隨著無法解釋的唐突而來。若弟弟真的對他有絲毫的憐憫之意,這個人絕對是“慈悲”的盲目信徒。
(慢著,不能這麼說。)
他的弟弟當然只是被賦予特定意義的表象之一,靜信並不打算在虛擬的小說世界當中重現真實世界的人物,將兩者互相比較本身並不具備任何的意義。
然而清水惠的英年早逝卻大大動搖了靜信的內心,讓他不由得感到筆下的人物與真實世界有著相當程度的關聯。
誰有預知小惠之死的能力?就連敏夫也料不到小惠竟會突然猝死。
人難免一死,這是人類無法避免的宿命。呱呱墜地的新生兒會死,少女也會死,人的一生其實只是建立在人們對生命的延續性所抱的樂觀假設之上的幻想罷了。生命與死亡是一體兩面的,活著的人隨時都得面對死亡的威脅。
然而小惠的驟逝實在令人心酸。她享有她那個年紀的人生,靜信卻覺得她的權利被某人剝奪了,而且還是用非常不道德的手段。她所有的可能性,她所描繪的未來、以及她往後的可能碰到的喜怒哀樂,這些都是她應享的權利,如今這些權利全都被“死亡”以及非法的手段剝奪了。
死亡是非法的,既然如此,“他”對弟弟造成的死亡也是非法的,更何況造成弟弟死亡的原因是殺害的行為,是比自然死亡更不道德、更缺乏慈悲的暴力。當小惠逐漸接近死亡的時候,她本人是否有所察覺?弟弟又是否如此?若已經察覺到步步逼近的死亡,當時他們內心又在想些什麼?
靜信突然發現自己應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畏畏縮縮的環顧四周,只看到血紅色的旋渦不停打轉。知道舍監前來關閉大浴場之前,靜信一直看著眼前的液體。白色瓷磚上面透明的水珠,以及淡淡的鮮紅。稍嫌粘稠的紅色液體在透明水珠的帶領之下,化為一條條鮮紅色的小溪。小溪的前端又細分成好幾條支流,注入一望無際的清澈大海。當時靜信的腦海裡面沒有任何想法,一方面是因為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另一方面也或許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這麼做並不足以讓自己喪命。沒錯,至少對自己來說,那並不是非法的行為。
不過對靜信身邊的人而言,這無疑是大家最不願意見到,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現象。當天晚上靜信被計程車送進醫院,第二天回到宿舍的時候,父母已經等在那裡了。靜信當場被父母帶回家裡,被迫與光男、鶴見以及安森德次郎那些跟寺院頗有淵源的地方人士進行懇談。每個人見到靜信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傻事。他們看起來似乎都受到不小的衝擊,彷彿違背正義公理的非法行為就發生在他們的眼前。
為什麼?智者詢問。
靜信無法回答,因為他心裡面沒有答案。於是他們以自己的認知斟酌他的行為,加以整理後收藏於心。他的鄰居已經不想再問為什麼了,只對奪去他們所愛之人的兇手報以無限憐憫的視線。
回過神來的靜信嘆了一口氣,神情充滿了自嘲。夜晚的冷風伴隨著蟲鳴傳進屋裡,靜信將桌上的稿紙疊好之後丟進垃圾筒,直接走出辦公室。
從寺院前的廣場往下望去,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家家戶戶生起的火堆早已熄滅,回家的死者和迎接死者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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