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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收卷官,巧了,收他卷子的人他認識,是翰林院修撰黃思永。黃思永一看,是張謇,有交情。先不交卷,開啟看看再說。呦,這就出問題了,有個錯字,張謇挖補了,這沒問題,可是張兄呀,你忘了把正字填回去了。殿試最重卷面,要是就這麼交上去,不用問,三甲最末。黃思永從懷裡掏出筆墨,幫張謇把這字填上了———告訴你,歷年的收卷官,都隨身帶筆墨,為了就是有機會幫一幫認識的新進士。這還不算,黃思永還知道張謇是誰的得意門生,可可兒就把這卷子遞給了戶部尚書翁大人。
說實話,考上進士,是考生的本事,因為卷子是密封的。誰中狀元,那就全憑運氣了。說是皇上欽點,其實皇上很少改動閱卷大臣擬定的結果,除非準狀元叫“王國鈞”(亡國君),太不討口彩了。按慣例,應該是首席閱卷大臣張之萬來定狀元,翁同龢也就能定個探花。可是翁堅持要讓張謇中狀元,張之萬不幹。別的大臣都不管,李鴻藻可向著翁同龢———他們倆都是清流的首領嘛。最後張之萬隻好讓步,官銜資格,都是張高,可是翁大人勢大,那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就這麼,甲午年的藎張狀元酷嗜藝文,圖為他請梅狀元誕生了。
曾國藩曾經自擬墓誌銘曰:“不信書,信運氣,公之言,傳萬世。”曾文正公的道德文章,我都不大佩服,但這句話實在說得好,他老人家立德立功立言,卻要留下這句話,讓成功人士別狂,不成功人士呢,也別洩氣。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一想到這句特宿命的話,我就能放下《財富》之類的雜誌,心安理得地過我的窮日子。
科舉好處說不盡
丘吉爾說,民主不是最好的制度,它只是“最不壞”的制度。一切制度選擇,均當作如是觀。科舉這東西,就像葡萄,嚐到甜頭的都不吭氣,嘗不到的大罵其酸。我們有近百年不用科舉,回頭比一比,科舉的好處真是說呀說不盡。
就說培養人才,目標不過是德智體全面發展。科舉做得到。先說德,從前說“場中莫論文”,論什麼?論運,還要論陰騭。黃昏,號舍的門一關,就有號軍在巷道間巡行,一邊喊:“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再加上廣為流傳的科場果報故事,一燈如豆,陰風悽悽,能從裡面站著走出來的,不是真正德行無虧,就是心理素質極強。
次說智。科舉的關鍵是“代聖人立言”,也就是揣摩的功夫。這不容易,你得像秘書為大人物寫講話稿,想想他對於這個題目會說怎樣的話,還不許提到聖人們死後發生的事情。過去常譏笑科舉出身的人學問空疏,哪知道他們是自我封鎖,免得一不留神讓東周的人說了西漢的話,北宋的人通曉南明的典。而今的歷史劇編劇要有這份功夫,才叫阿彌陀佛。
再說體。院試鄉試會試殿試,你以為體質差的人能過關?四五平方米的號舍裡,食宿在此,作文也在此。很多地方的考場沒有頂棚,要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進場的時候得挎個大考籃,筆墨紙硯,衣食水米,全在其中,不亞於步行入藏的旅行者。最慘的是到了殿試,得自己揹著考試用的桌子和凳子,從東華門一直走到保和殿。誰說科舉培養出來的人才“四體不勤”?
不單德智體,還有美勞。基層考試有人抄硃卷還好,想殿試點翰林嗎?寫字得黑大圓光。不僅要苦練書法,還要懂得如何配製好墨,加松香使之凝,入鍋灰使之潤什麼的。鄉試會試都是三四天,又沒有冰箱,不能都吃熟食,誰來為你煮米煮菜?還不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科舉出身的人,起碼不缺乏基本的生活能力,非如今高分低能的大學生可比。
對社會而言,科舉的一大好處是均衡貧富。看過《儒林外史》吧?范進一中舉,就有人送銀兩,送房屋,送田地,還有夫婦來投身為奴。渾家一死,范進馬上就成了富家的乘龍快婿。財富就這樣透過科舉在社會中自然流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因為它是實現公平“看不見的手”啊。
最後說一個科舉養士最大的好處,也是千百年罵名所在:消磨意氣。人才天生,但要成為棟樑,最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經得起折騰。經過院試鄉試會試殿試一系列折磨(還可能是重複重複再重複),終成正果,好比唐僧師徒八十一難後修得金身,浮躁之氣盡去,滄桑之感頓生。將來為官一任,才不至於猛衝直撞,誤人誤己。相比之下,現今大學生所受挫折訓練太少,不利於適應社會各種規則潛規則。只有考T考G拿OFFER被拒籤再被拒籤,差堪比擬。要不怎麼說“海龜”才是人才呢?
古人抄得我抄不得?
相聲《連升三級》曾入選中學語文課本。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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