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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像嬸婆一樣,等好多年過去以後,自己也擔保上海的親戚的孩子到紐約來讀書,自己也不想上海,也不愛說上海話,只說英文,讓那孩子也嚇一大跳。Anyway,範妮學著嬸婆的聲音,一定要做一個紐約人。
其實在這時,範妮心裡在上海培養起來的,對於紐約的信念正在乒乒有聲地碎裂倒塌,但範妮努力把它想象成是她心中的紐約終於走近的腳步聲。她奮力鼓動起自己的情緒來歡迎它,來掩蓋住自己心裡對失落的恐慌。
第三章 Fanny Wang的新生活
一個遠離家鄉去求學的留學生,在最初的日子,都會感到自己像在夢裡跑步一樣,飄飄忽忽的,完全力不從心。而嶄新的生活卻象地震那樣地突然到來,到處都在搖晃,不知道正在和將要發生什麼。對範妮來說也是這樣,1990年的新年以後,範妮到布魯克林的語言學校註冊上學去了。藉著一篇An Important Person in Your Life的作文,範妮進了寫作4級班,範妮寫的是爺爺,說了爺爺的背景和他對自己的期望,感動了教寫作的大胖子女教師,她特地對範妮許諾說:“現在,你自由了,你會有十全十美的新生活的。”範妮心裡是為了這話而感動的,但她感覺上並不喜歡教寫作課的老師,她覺得老師的表情裡有種女幹部相。教會話課的男老師也是個胖子,他欣賞她的口音,誇獎她是少有的口音純正的亞洲學生,她因此而進了會話的5級班,一上午的測試和分班,讓範妮的心裡樂開了花。下午回家的時候,範妮一路看著蘇荷區大小畫廊各式色彩繽紛的幌子迎風招展,時差時候的頭昏眼花和噁心已經不再出現了,身體漸漸有了力氣,範妮真的感到自己象一隻鳥一樣,可以飛起來。
那天黃昏,範妮正在廚房裡吃她的大香蕉。從小時候起,她就喜歡吃這種在熱帶長大的,又長大粗的香蕉。那時上海的水果攤上僅有的進口水果,就是伊拉克蜜棗和厄瓜多香蕉。她喜歡吃這種香蕉,一條就可以頂得上一頓飯,卻不象廣州的芝麻香蕉那樣甜糯,在桌子上放到熟時,香氣重得使範妮頭昏。而且,在格林威治村的超級市場裡,這種香蕉是最便宜的水果,比黃瓜和胡羅卜還要便宜。範妮知道,爺爺繼承的所剩無幾的美元遺產只夠她用一個學期,以後,她就應該象所有大陸來的留學生一樣,找地方去打工,自己養活自己,自己支付學費。她得儘量節約用錢。按照她的經濟情況,她也應該找一個課後的工作,象大多數同學那樣,去餐館和麥當勞店打工,開始掙錢。
範妮用手將香蕉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到嘴裡,用上鄂將它壓碎,她最喜歡的,就是香蕉在嘴裡的這種甜軟。她決定今天先好好地高興一天,明天再開始想打工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有人用鑰匙開門,然後,她看到一個穿藍色風雨衣的人,長長的金髮,戴著一副細邊的圓眼鏡,輕手輕腳地站在走廊上,看著自己。他的腳下躺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登山揹包,紫色的隔潮墊子象蝸牛那樣卷著。範妮想起來,她小時候在上海音樂廳看過的羅馬尼亞電影《奇布里安。波隆貝斯庫》,那個浪漫的音樂家也有這樣的一頭長長的金髮,個子也是一樣的細長。上海音樂廳的椅子舊了,裡面的彈簧會冷不丁暴跳起來,隔著罩布猛彈一下。下雨天,腳穿在黑色的橡膠雨鞋裡,很悶。那個演員太好看,範妮去看了七遍,而維尼叔叔說,他長得還是有點東歐人的鄉氣,不如法國人和德國人好看。當時範妮不喜歡維尼叔叔詆譭自己心愛的形象,範妮此刻看著那個人,覺得維尼叔叔竟然真的是對的。
要不是魯先伸出手來說哈羅,範妮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哈羅。範妮囁噓著,站起來與魯握手。她聞到了他身上留著室外寒冷而清新的氣味,她第一次這麼近地看著一個金髮青年,看到他的眼睛在廚房溫暖的黃燈裡變得很藍,那藍眼睛正望著自己,她的臉,從面頰,額頭,眼皮,一團團轟轟烈烈地紅了起來。範妮感到自己的臉皮上,血管蹦蹦地跳著。為了掩飾自己的臉紅,範妮馬上說:“謝謝你,卡撒特先生,我見到你的留條了。”說著,她指了指冰箱門上的那張留條,將魯的眼睛引去看冰箱。
“不客氣。”魯的嗓音溫和輕柔,讓範妮想起列農的聲音,想起照片上,列農也戴這樣的眼鏡。但是魯並不去看冰箱,仍舊直直地看著範妮。
範妮臉上的面板蹦蹦地跳著,她的心也在蹦蹦地跳著,手心裡都是汗,她怕自己太失態,想趕快離開廚房回自己房間去,可是她不捨得走。
魯說:“你可以叫我魯,而不是卡撒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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