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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又回到當年賣野藥的場子裡,滿口老江湖的詞彙,說到興奮處,一跺腳,一挑大拇指,拉開架勢:“今日哪位朋友破了我的門,我一時三刻捲包袱,我出深圳!”
喬大羽的表演博得一片叫好聲。他哈哈一笑,抱拳拱手,退到後臺。
第二天早晨,喬大羽一夢醒來,心裡咯噔一聲:說漏嘴了!這是他的第一個反應。酒醒之後,他一品味昨天的話,汗珠子立刻從脊樑骨冒了出來。他是個老江湖,人家放個悶屁都能嗅出腥羶。
喬大羽的腦子飛快地轉動。此時他躺在自己的秘密別墅裡。這兒是他的快活林,只有他和司機以及新搞上的漂亮秘書知道。司機早就回家睡覺了,小秘被他折騰半宿,這會還在夢裡呻吟呢。
可是,他臥室的門大敞著,客廳中燈火輝煌,飄來一股股燥人的旱菸味。
來了,報應來了。喬大羽的心像小鼓一般,咚咚敲得皮肉脹痛。他反覆琢磨半天,沒有一絲頭緒;最後,索性心一橫,跳下床,抓起衣服衝到門口。
喬大羽露出光禿的腦袋。客廳裡靜得嚇人,只聽見牆角的仿古座鐘來回擺動的聲音。
沒有人?
不!在寬大的義大利沙發中,蹲著一位乾癟的獨臂老頭。他的身體就像透明一般,絲毫不起眼;若不是手裡端著細長的菸袋鍋,差點從喬大羽的眼中滑過去。
是他?!喬大羽的頭倏地縮了回去。
過了一盞茶工夫,喬大羽西裝革履從臥室裡冒了出來。他一溜小跑,腰弓得如同南澳的龍蝦仔。
“哎喲!這是哪陣風,驚了您老人家的駕。”他說。
小老頭不說話,只顧眯著眼睛吸菸。彷彿他到這兒,就是為了抽他的旱菸。
喬大羽輕咳一聲,從臥室裡走出一位穿長裙的女孩,白嫩的手託著帶盤的紫砂小壺。
她半跪在玻璃茶几旁邊,端起壺衝了盞茶,遞到喬大羽手裡。
喬大羽擺擺手,那女孩退了回去。喬大羽見沒了旁人,雙手捧杯盞,躬身相敬。
“七爺爺。”他叫道。老頭斜睨了一眼,不說話。
“七爺爺。”喬大羽嬉皮笑臉地說:“弄這事還不是賣的糊弄買的,做廣告當不得真!”老頭依然不說話。
喬大羽沉不住氣了,雙膝跪倒道:“七爺爺,都怨小的貪了幾盅酒,口沒遮攔,犯了您老的忌諱。”
“都是為了吃飯嘛!”他抬高聲音,又為自己辯護。
小老頭輕聲一笑,說:“大羽,我知道這是市場經濟,講競爭,我也是為了吃口飯,來領賞的。”
喬大羽的臉漲得通紅道:“瞧您老說的,我這點道行,在您眼裡屁錢不值。”
老頭道:“不說謊,都是手藝人,靠本事吃飯哩。”
喬大羽沉默了一會兒,咬咬牙,起身快步走進臥室,眨眼間從裡面拎出個枕頭大小的包袱。
“就這麼點現金,要不您老交代個數兒,改日小的登門拜訪。”
小老頭在鞋跟兒上磕磕煙鍋,搭在肩上,將惟一的手探進包袱,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道:“不值這麼多,沒走空就好。”說著,一閃身沒了蹤影。
“記住,路別總往絕處走。”人沒影兒了,話兀自在客廳盤旋。
喬大羽站在廳中間,愣了半晌兒,丟下手中的包袱,一屁股蹲在上面。
那小秘書手扶門框,探出頭,問道:“這小老頭是誰?”
喬大羽仰面躺在地板上,撲哧一笑,自語道:“小老頭?在深圳敢叫七爺小老頭?”
突然,他一骨碌爬起來,指著小秘書的鼻子:“馬上停了報紙廣告,撤掉華強北的場子!”
是的。在深圳,沒人敢把神偷小七叫做“老頭”。
七爺買去了我的雙手
“神偷小七”是我師父,他的名字早就沒人記得,尊敬他的人都叫他“七爺”。“七爺”是我兩隻手的主人——早在幾年前,我的雙手就已經不屬於自己,它們被“七爺”買走了。
幾年前,我是一個詩人;在京城漂泊,趴在黑暗的地下室裡寫一些誰也看不懂的句子。像什麼“紅紅的太陽白晃晃/妹妹的腰肢壓太陽”等諸如此類的玩意兒。
想當年,京城裡有一大群像我這樣自命不凡的人。
那時候,詩人都很窮。用一句欠文雅的話形容,那時候我們窮得卵蛋叮噹響。
儘管這樣,我們毫不在乎,常常邀三五知己,鑽到衚衕裡的小酒館樂呵。“一盤涼拌海帶絲,一盤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