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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擊中目標後前後創口都能保持得很秀氣,沒有太大反作力。他聽到頭頂上什麼地方傳來輕微的響動,他沒分散注意力,他把那六發子彈從彈匣裡退出來,倒在桌子上,它們像六個孿生兄弟似的精巧地躺在那裡。他機敏地抬起頭,同時把手中的空槍迅速地舉起來對準了天花板天窗揭開了,一個士兵的頭從那裡探出來又飛快地縮了回去,接著天花板上傳來笨重的跌倒的聲音。他收回伸出的手臂。現在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將一發子彈裝進空彈匣,把彈匣裝入彈發和半截軍帽全被灼糊了,那中間出現了一個蠶豆大的槍眼。過了一會兒,有一汪鮮血從那裡流淌出來,順著他的鬢角滴滴達達地落到地板上。他的右手右臂慢慢地滑落下來,在空中蕩了一下,手中的那支自動手槍仍然緊握著。他坐在那裡,沒有倒下,胸膛挺得筆直,至少當那些士兵衝到他的面前,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時,他還沒有倒下。
11月底時關山林的家裡來了兩名軍人,兩名軍人是由當地保衛部門的幹部陪同來的,他們只簡單地詢問了一下關山林和烏雲有關他們的大兒子關路陽的情況。關山林和烏雲只能說出一些兒子小時候的事情,至於兒子在部隊的事,他們所知甚微。兒子也許從事的是一項保密級的工作,他們都是軍人,他們知道不該打聽的事情決不打聽。兩個軍人要提取關路陽在家裡的一切寄存物品,他們出示了證件和命令。關山林要烏雲帶他們去找他們要找的東西。沒有,他們什麼也沒有找到,關路陽沒有任何物品寄存在家裡。實際上關路陽到部隊後只回家過一次,住了十天,他回來的時候只帶了一支手槍和一個公文包,他走的時候原樣把它們帶走了。正像一個最典型的軍人應當做的那樣,關路陽沒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兩個軍人後來走了,什麼有價值的話也沒說,但是關山林和烏雲已經有了一種不祥之感,他們預感到兒子關路陽出了什麼事,而且是非同一般的事。
1972年春天的時候關山林和烏雲才知道兒子關路陽死亡的訊息。
訊息跚跚來遲,但死神的訊息在任何時候都具有它無可抵禦的打擊力量。
那天家裡接到一封黃色封皮的軍郵編碼公函。李部將這封信交給了烏雲,烏雲正在廚房裡幫助朱媽收拾年貨。灶臺上堆滿了朱媽去採買來的雞鴨肉蛋,一群魚在水盆裡活蹦亂跳,把水濺得到處都是。烏雲在圍裙上揩乾了手,拆開了那封公函,裡面有薄薄一張紙,是用打字機打的,蓋有公章,署有日期,那實際上是一份死亡通知書。通知書通知死者家屬,原空軍第二教導學校技偵組營職偵察參謀關路陽於1971年11月2日突然死亡,死亡原因自殺。也許因為這份公函太短,幾乎一口氣就看完了,烏雲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大叫了一聲往後倒去,昏厥在那盆長鬚紅鱗的大鯉魚旁邊。朱媽嚇壞了,她丟下手中的酒瓶子跑過去攙扶烏雲,離開廚房朝外面走去的李部聽到動靜也朝回跑,幫助朱媽把烏雲抬進她的房間。朱媽用力掐烏雲的人中穴,點了一把鐵掃帚草在她鼻子邊燻,李部則跑去給衛生所打電話。醫生很快趕到了,他們給烏雲注射了一針腎上腺激素。烏雲醒過來之後就開始流淚,她是默默流淚的,淚水漣漣下淌,但她卻一聲不吭,不哭出聲來,她那個樣子把朱媽和孩子們都嚇壞了。湘陽躲了出去。湘月抱著一個布娃娃站得遠遠地朝她看,她看媽媽靠在床上,臉上的淚水止也止不住,她忍不住丟了娃娃,扭頭衝進自己的房間,趴在床上哇哇大哭起來。
關山林是在家中一片混亂的時候讀完那份已經被髒水弄溼了的公函的。關山林讀了一遍,回過頭來又讀了一遍,然後把公函放到了桌子上,用一枚六零迫擊炮彈彈頭做的鎮紙壓住它。關山林讀這份公函時李部在場,李部看見首長全身巨烈地震動了一下,像是捱了重重的一擊。他背對著李部,李部覺得他肯定是痛苦地闔上了眼睛。好半天他才轉過身來,他沒有說話,嘴唇緊緊咬合著,一直到晚上,他都保持著這個姿勢。他朝李部揮了揮手,意思是要李部離開。李部猶豫了一下,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不該堅持留下來,留在首長身邊。但是李部最終還是出去了。關山林走過來關上了房門,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整整一天他都沒有離開那個房間。中午的時候李部叫他吃飯,他擺了擺手,他仍然緊闔著嘴唇,沒有說話。下午他還是沒有走出房間。李部有些擔心了。不管這種擔心是不是多餘的,他還是有些擔心,到點燈時分,李部再次推開關山林的房間,他要首長出來吃飯。關山林擺了擺手。關山林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裡。李部這回決定不離開,除非首長出去吃飯,李部說,您都兩頓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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