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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拉著他訴苦。王樹聲對他說,算了,老關。叫你休養你就休養,現在休養比什麼不好?安安靜靜養上一陣子,等亂過這一陣,你再出山,強似待在那裡看猴戲。關山林坐在那裡發呆,這一下他才意識到他是真的無望了。他無精打采地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王樹聲說,老關你走什麼?老關你別走,上回我那酒還存著吶,咱們找廚房要兩個菜,喝一盅。關山林像是沒聽到似的,搖搖晃晃的,人已經出了院子。
關山林回到了重慶。烏雲看到關山林回來了,欣喜萬發,問他結果怎麼樣,他不說。他鬍子長了,眼也瞘了,軍裝的領子上一層汗泥,人往那兒一坐,半天半天沒有話說。烏雲知道他事沒辦成,不能再問。那時家已搬回原先住的那棟小洋房,傢俱和部份抄走的東西也給退回來了。烏雲就要再度分配給關山林的公勤員李部去買雞,自己親手操持,燉了給關山林補身子。關山林解放了,烏雲就考慮,可以把山東海城的兩個孩子接回來了。關山林不讓,說革命尚未成功,以後還有惡仗打,孩子在身邊礙手礙腳,把孩子放在老百姓那裡,就像把魚兒放進大海里一樣安全可靠。烏雲說,你現在都休息了,還有什麼惡仗打?關山林生氣地說,你懂什麼叫休息?休息就是打仗打累了,燙個腳,打個盹,喘口氣,休息又不是死,不死就還得打!烏雲說,你打你就打,幹孩子什麼事?你要打仗,總不能老把孩子泡在大海里不管吧?關山林說,怎麼不幹孩子的事?怎麼不管了?我就是不幹孩子的事!我就是不管!你革命了幾十年,你怎麼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烏雲說,我不懂什麼道理了?我不懂什麼道理了?我要怎麼才算懂道理了?關山林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理就是,一個革命軍人,在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他就沒有權利撤下戰場!烏雲被這句話說得無言以對。烏雲悲哀地想,這個人,他一輩子都在想著打仗!他想打仗都想瘋了!他想打仗都想得自私透頂了!烏雲忍無可忍,他們大吵了一架。吵過架後的關山林脾氣壞透了,看什麼都不順眼,有時候他把孩子揍一頓,有時候他逮著李部出一通氣,但更多的時候他找烏雲吵架,他彷彿是喜歡上了和烏雲吵架,在這方面他簡直就跟一個壞孩子似的。烏雲有時候讓著他,有時候實在被逼急了,就和他吵一架。子宮摘除之後烏雲的脾氣變得越來越煩躁。他們吵,李部不知所措,李部就只好把會陽、湘陽帶到外面去,躲開家裡的這個戰場。其實會陽和湘陽都不在乎這個,他們正好是家裡最不在乎大人在幹什麼的兩個孩子。李部把他們帶到外面,會陽就找一個僻靜避光的地方繼續躲起來,一動不動。湘陽就到處溜達,找可以收藏的東西。倒是李部自己,託著腮幫子坐在那裡想,他們是那麼令人尊敬的人,他們這是怎麼了?李部對此一點兒也想不通。有一次他們又吵了,吵得很厲害,關山林打了烏雲一耳光,烏雲被激怒了,朝關山林扔出一個暖水瓶,接著烏雲把能夠抓在手中的東西都朝關山林扔去,關山林躲也不躲,有一隻鬧鐘差一點兒就擊中了他的腦袋,他站在那裡惡惡地朝她冷笑。她朝他喊,關山林,別人一點兒也沒說錯,你就是個軍閥!李部傻了似的站在那裡,他完全不相信他看到的一切。事情過後,李部幫助烏雲清掃一片狼藉的戰場。烏雲說不用你,我自己來。李部實在忍不住,吭吭哧哧地小聲說,阿姨,你們,你和首長,你們都革命一輩子了,你們為什麼還吵架?你們這樣,讓人看了心裡難過,你們就不能不這樣嗎?烏雲抬起身子來看著李部,把李部看得手腳都沒處放了。烏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你不懂,你還年輕,這種事你不會懂的。烏雲說完就又低下頭去掃地。他們整整往垃圾箱裡撮了幾簸箕垃圾碎片。李部發現烏雲的手被碎玻璃割破了,他連忙找出急救箱來。烏雲自己給自己消了毒,自己給自己包紮傷口,然後,烏雲說出了那段令李部永生難忘的話。烏雲抬起頭來看著李部,她的臉色十分平靜。烏雲說,他打了一輩子仗,現在他休息了,沒仗可打了,他心裡有火,你要不讓他把火發出來,他會憋死的;他失去了戰場,他沒有對手了,現在,我就是他的對手,我來和他打,我們是夫妻,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把仗打到最後。
1967年秋天,關山林搬進了幹部休養管理所。
這一年的秋天,他的雙鬢出現了大量的白髮,他突然之間老了下去。
幹休所是一處佔地十幾公頃的花園,最早是一個彭姓英籍買辦的私宅,後來被四川軍閥劉湘奪了去,做了劉公館。無論是彭姓私園也好,劉姓公館也好,主人圖的都是一個靜字,所以在擁有它的時候,都將建築建得少少的,地界圈得大大的。花草樹木種得多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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