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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唯物主義、徹底的唯物主義,未必我還是唯心主義不成?扯淡!烏雲毫不退縮,說,你要承認你是唯物主義,你就得承認事實,你為什麼不承認事實?關山林說,誰說我不承認事實?你把事實拿來!烏雲說,事實就是宣傳隊也是鼓舞士氣,打擊敵人的戰鬥隊伍,有本事你就承認這一點兒。關山林說,戰鬥隊伍就戰鬥隊伍,承認這一點兒就承認這一點兒,有什麼了不起!烏雲說,既然你承認了,你就應該讓京陽去宣傳隊。關山林說,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他整天在女孩子堆裡蹦呀跳的,他能跳出什麼名堂來!
關京陽第二天穿上了軍裝離開了家,當上了一名文藝兵。
關京陽雖說離開了家,但他離家並不遠。五十四軍軍部在鵝齡公園路,離幹休所所在的大坪路只有三站路,他實際上是在家門口當的兵。關京陽被分在學員隊,和他一起招進宣傳隊的還有十七八個兵,年齡都差不多,他們經過了很短一段時間的新兵操練,後來軍首長說,算了,我又不要他們去走正步,我要他們唱歌跳舞,搞那些八股文幹什麼?這樣他們就回到宣傳隊,開始了正規的藝術訓練。
關京陽的藝術天賦很出色,他被任命為學員隊的副隊長。但是他太靦腆,太不愛出眾,他心腸柔弱,副隊長這個角色對他來說形同虛設,完全幫不上隊長的忙。隊領導找他談過幾次話,他也不吭聲,只是低著頭坐在那裡,隊領導恨鐵不成鋼,只好把他撤了,另換了一個。這樣反而幫了他,他是個喜歡靜處的孩子,除了練功和政治思想學習之外,他總喜歡一個人躲在宿舍裡看書。他看的多是一些文藝書,他一邊看著那些書一邊默默地流淚。他的感情太豐富、太脆弱了。他老是把蚊帳放下來,掖得嚴嚴實實的,一個人躺在裡面呆呆地遐想。學員隊的小女兵們都很喜歡他,總愛來找他說話,她們總能找到很多的藉口。在他當著學員隊副隊長的時候,她們可以找他彙報思想活動,談談學習毛主席著作的心得體會,一般的情況下他總是坐在那裡或者站在那裡安靜地聽,偶爾說一句贊同的話或是不贊同的話。在他不當學員隊副隊長的時候,她們也可以來找他,要他去看看她們的腰下得合不合標準,一字劈得直不直,他不是隊裡的尖子嗎,他當然有資格指導她們。他確實也儘量這麼做著,他對她們的請求總是不厭其煩地給予滿足,他總是累得滿頭大汗,這樣花枝招展天真爛漫的小女兵們就能爭著給他拿來自己的毛巾揩汗,端來自己的杯子讓他喝口水。她們全都很喜歡他,不僅僅因為他人長得俊氣清秀,不僅僅因為他的歌唱得好舞跳得好,不僅僅因為他性格溫柔安靜如兔,還因為他會講故事,會背詩。他會講很多的故事,那些故事大多是他自己編的,你在任何一本書中都找不到它們,他能隨著自己的想象讓那些故事任意地發展,故事裡大多有一兩個美好的人物,他們幾乎與世隔絕,更多的時候故事有一個悲劇的結尾。在春天或夏天的傍晚,那些小女兵們搬來小板凳,在宣傳隊宿舍旁邊的那塊草地上圍著他團團坐攏,聽他講故事。他講著故事的時候雙眼朦朧,目光越過她們的頭頂飛去了不知道的地方,所有開端、發展和結局全都隨著一個不在軀殼中的靈魂心馳神往著。她們聽他的故事,她們手託著腮,美麗的大眼睛痴迷地盯著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嘴。他的嘴多好看哪!它的線條是那麼地柔和,就像一朵嬌豔的豆寇,它花瓣似的翕動著,流淌出那些動人的故事,她們全都為它和它們流下了少女的眼淚。他還會背詩,背歌德、普希金、馬雅可夫斯基。海倫,我,受盡了讚揚和毀謗/剛從海濱登岸來到這方/我還感到水背高拱,風濤簸盪/化險為夷多虧得海神的思光/謝東風幫助我一帆力量/從佛利基平原回到海灣故鄉。他站在那裡,揹著手,挺著胸,不是大聲地,而是輕輕地念著他們的詩。他的記憶力好極了,彷彿那些詩全是他自己寫出來的。這個時候他的聽眾們就會熱烈地為他鼓掌,而鼓得最賣勁的則是小女兵季潔。季潔比關京陽小一歲,一張還沒長開的娃娃臉十分可愛,小鼻子小嘴,外加一對小辮,更使她像個孩子。季潔的父親是前中央樂團的絃樂演奏員,文革期間回家養病,她的母親是重慶樂團的小提琴手,她在她父親和母親的薰陶下從小就彈得一手好琵琶,她是作為樂隊演奏員招進宣傳隊來的。季潔天性快樂好動,小女兵中頂屬她最愛來找關京陽。她蹦蹦跳跳地來到男兵宿舍,人夠不著,就踮起腳尖朝窗戶裡喊,關京陽!關京陽!你快來呀,她們叫你去看她們把杆!有一回關京陽和季潔開了一次玩笑。關京陽說,季潔,今天什麼天氣?季潔抬頭看看天,猶豫地說,不知道,陰轉晴吧?沒聽早上的預報,幹嘛?關京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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