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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班長的時候熱情待人,快人快語,但她現在明顯有了很多壓抑;她那個時候健壯、精神、整天不知疲倦,現在她顯得那麼萎靡不振,情緒低落;她的白白的臉上長著一些多餘的肉,眼袋鬆弛,眉梢下塌,那是長期心緒不暢帶來的後果;她坐在那裡的樣子拘謹極了,彷彿就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學生。烏雲開始同情起她來了。她問起她的情況。她告訴她,他們調離空幹校不久後,他也調離了那裡,先在東北的一個軍事部門工作,又調到空九軍,她的丈夫在那裡被授予中校軍銜,負責軍事訓練工作,她自己仍被分配到衛生部門做黨務工作。1958年北京軍委擴大會議之後,她的丈夫因犯有嚴重的教條主義治軍錯誤受到了嚴厲的批判,並受到降職降級的處分,此後他一直做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他本來就很內向,這件事使他的胃病越發嚴重了,他們不得不把他的胃切去了三分之一。1962年他試圖要求組織上為他的事平反。甄別工作進行了一年,本來已經得到了平反的承諾,但他這個人性格孤僻,同志之間的關係處理得不好,在徵求意見的時候他身邊的人都不表態,而他過去的上級幾乎沒有一個喜歡他的。他氣得不得了,一急之下,拿著手槍跑到幹部部門威脅人說他要以自裁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太愚蠢了,軍隊可不理睬他這一套,兩天後處理意見下來了,責令他轉業回原籍。他的原籍是重慶,他回重慶她當然也得跟著他一道走,他們畢竟是夫妻。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再留在部隊,只能脫去了軍裝。在重慶軍轉辦聯絡轉業單位的時候她偶然得知烏雲也在重慶,她手上有一封烏雲的信,這樣她就找來了。烏雲聽罷白淑芬的敘述後長久不做聲。她沒有想到白淑芬的愛人會有這麼坎坷的經歷。他為什麼不耐心地向組織陳訴呢?他完全應該相信組織上的最後決斷而不必魯莽地使用那支手槍。她真為這位性格內向的軍人感到難過。當然,她也替白淑芬難過。烏雲問,你愛人在重慶還有家人嗎?白淑芬擦了一把方才淌出的眼淚,說,有,他的父母都健在,還有一個妹妹,在重慶大學當老師。烏雲問,你們住在哪兒?白淑芬說,目前我們倆都沒有找到轉業單位,沒有住房,暫時住在他家裡,他和他父親睡一間房,我和他母親、妹妹睡一間房。烏雲說,那你們的孩子呢?——我是說,你們難道還沒有生?白淑芬搶著說,我們有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叫餘麗,已經三歲了,長得很可愛。過了一會兒,白淑芬又情緒低落地補充了一句,她不是我生的,是我們從孤兒院抱養的,我們做了檢查,是我沒有生育能力。烏雲受了感染,她為白淑芬難過極了,一個女人,她的丈夫犯了錯誤,失去了前程,她本人又沒有生育,還有什麼比這更淒涼的呢?烏雲想她真不該提這件事,也許她可以換個話題。她問,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白淑芬埋著頭不說話,灰心喪氣到了極點,然後她開口道,烏雲,我說實話,我就是為這事來找你的,現在轉業幹部太多,不像前兩年那麼吃香,我愛人的事,組織上又不太願意積極出面,我在軍轉辦已經碰過十幾次釘子了,有一次他們要我去消防局的水上打撈站,也許你從沒聽說過這樣的單位,那是從長江嘉陵江裡往上打撈淹死的屍體的,我都同意了,總不能老這麼吊著吧?可事情到了最後人家又不要我了,說一個女同志他們不好安排,就算他們願意讓一個四十歲的女同志從江邊揹著屍體往坡上爬,可他們在回水沱子裡打撈屍體時都是光著身子的,因為這樣節省衣服,免得弄髒了,他們總不可能因為我而把衣服穿得嚴嚴實實的吧。軍轉辦的人對我說,實在不是他們不做工作,客觀條件就是這樣了,他們要我自己聯絡單位,聯絡上了,他們就給辦手續。烏雲,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我若是有一點兒辦法也不會來找你,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我不配,可我們畢竟同學一場,戰友一場,我知道你一向待人好,你一定會幫助我的!白淑芬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烏雲沒有想到白淑芬的遭遇會是這樣的,她真的被她說得感動了。她沒有想到白淑芬會提出讓她來幫助她聯絡單位。她幫助她調進一六一廠嗎?她們又在一個單位工作嗎?這個念頭閃現出來的一瞬間就被她趕走了。她像是看見了蛇似的身上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不,這個她不幹,說什麼也不幹!也許她倒是可以想想別的辦法,比如讓自己的丈夫想想辦法,他在本市軍界上層工作,接觸的人多,會有辦法的。可是他願意嗎?他知道1952年那件事,他對那件事耿耿於懷,他見到白淑芬不把她活撕了才算怪事!這條路行不通。白淑芬看著烏雲,她的眼睛裡透露出一種可憐巴巴的神色,那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人的目光。烏雲受不了這個,她心緒煩亂地站起身來給白淑芬